我們不會永遠留在廣場:巴迪歐談法國「黑夜挺立」

 

阿蘭·巴迪歐日前接受專訪時,提到對於法國正在發生的勞動抗爭「黑夜挺立」的看法。 

 

文|Alain Badiou  採訪|Costas Mavroidis

譯|睫狀肌

 

關於法國現況與「黑夜挺立」(Nuit Debout)運動,已經有很多的討論,對此是否有樂觀期待的空間?我們正在見證政治的活化?

 

  我的答案很曖昧,就我個人來說,有運動出現我總是很高興,那理所當然,有個運動總好過什麼都沒有。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我們也許應該認知到運動存在,而且也持續好一陣子了,有許多人可能剛好路過,多看了幾眼,或者成了運動的一分子,整個氛圍更是適合坐下來好好討論,所有這些都是正面的。

 

  但另一方面,我會認為,這可能不太能夠深刻地改變法國的政治情勢。這是一個艱困,甚至是僵化的局勢,理由無關乎參與者的信念好壞。而是他們得了解,在當前的情況下,要找出能夠拆解舊政治的新政治,將會是一個相當漫長的過程。所以,即便運動的現狀相當樂觀,我們也不能期待它對於整體秩序有立即的效果。

 

 

即便如此,我們也正在一個過程的起點?

 

  這也是我所希望的,希望我們正開啟一個過程。這類運動總是會留下一些什麼,有人帶著更堅定的信念站出來,得要做點事,得有點新想法,一些工作坊與在地經驗也正在擴散與發酵,「黑夜挺立」在一些偏遠地區也得到了回響,我們並不知道這還能持續多久,但凡走過必留下痕跡。就這點來看,我會期待這是某種東西的前兆,為某些將要發生的事敲下鐘響。

 

法國青年聚集在共和國廣場前徹夜不歸,抗議增加工時的政策。

 

 

你是否認為像目前巴黎「黑夜挺立」這樣,重新奪佔公共空間,讓人們可以好好重新談論「政治」,會有作用?

 

  佔領公共空間當然一直都很重要。過去很多佔領公共空間與公共建築,甚至是政治決策的指標地點的例子,都為建構革命性的政治產生很大作用,當我們說到「革命」時,就不能不再把突襲巴士底監獄(法國大革命)與佔領圓明園(文化大革命)再說一遍。當一場運動接管了過去被保留給當權者,或日常生活的空間,都是舉足輕重的事件:人民用集體意志把它們轉化成新的空間。

 

  但即便如此,我們還是必須意識到,佔領這些東西就其本身還是無法拼湊出一個清晰的未來:我們不會永遠留在廣場。我們還得思索,長遠來看,下一步得要做什麼。我一直在想,整體而言,「政治」的大哉問就是它如何能重新界定其時間性?如何能夠不變成被強加時間性的奴隸?國家就是一種規定了時間性的東西,當下的每個人都被下一次總統選舉給綁架,2017年誰會出馬競選等等諸如此類的事情。一旦我們創造了新政治,我們也就創造了新的時間,而佔領公共空間是其中一部分。

 

 

鐘聲有在其他地方迴響嗎?你可有特別想過任何其他地方的狀況嗎?

 

  以整個世界為範疇來思考的話,我們目前正處在於歷史的間隔(interval),我是這麼看的。20世紀的歷史經驗已經終結,那個社會主義國家陣營的年代已經結束。但我們並不很清楚,未來這一切會走向何方?我們正身處兩者之間,而我認為在這個間隔情境下,帶著微弱的徵兆、運動與動亂,有一些事情正在起步。也伴隨新一代年輕人的到來,他們沒有過去那些歷史經驗,從而也就會有不同的新起點,在政治、政治生活與社會生活的組織等等這些問題上,會投入一些全新的要素,這在今天再清楚不過。

 

  儘管所有一切都在龐大的迷霧中摸索,但我有信心這正為未來的某種東西掃除障礙,而今天全球各地也都有動見觀瞻的運動,從土耳其到開羅,再到香港,集聚大量公眾討論與論辯的佔領運動一直在發生,所有這些,終將開花結果。

 

 

訪談出處:

〈巴迪歐論政治、共產主義與愛〉(David Broder 英譯)

 

圖片credit:

Ian Langsdon/EPAOlivier Roll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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