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從來不是最可怕的:宮部美幸《荒神》

 

《荒神》中文版書封。

 

 

  「天下平定至今,轉眼已有百年。德川將軍家是第五代的綱吉將軍主政。現在已不可能開啟戰端…

 

  雖然說書中反覆說服讀者:這是個太平的時代。但是不約而同的,所有的人都在逃。

 

  孩童簑吉面對不知名怪物滅村之災,逃離從小居住的仁谷村;香山藩武士小日向直彌為了躲避主君側室的遷怒,接受安排逃向鄰近的村莊;年過三十獨居在寺廟中的孤女朱音,在從小收養她的和尚死後,不願屈就紛沓而至的說媒,而逃難似地答應功成名就的哥哥前去團圓。部分人的逃走,看起來只是一己之私,與天下是否安定無關,但在「平成國民作家」宮部美幸的敘述中,這些零碎的「情慾流動」也許會造成天下的動盪。

 

每個小國旁都有一個惡鄰居

 

  不只是角色們各種形式地逃離現況,貌似長治久安的德川幕府,底下主藩永津野藩與支藩香山藩卻爭端四起,永津野不滿香山明明只是自己的支藩,卻因為盛產藥材而比主藩富庶;香山則因戰時永津野常以自己為籌碼討好各方霸權,戰後又假藉追捕受不了挨餓的領民,而擄走收留領民的香山人民,來換取高昂贖金,而懷恨在心。這樣宛如幫派惡鬥的場景,就在所謂「太平」的日子中頻繁地上演。因為主次的地位高低,造成一方不斷的隱忍,一方持續地發展巧取豪奪的實力。

 

  聽起來似乎有點熟悉,永津野像極了每一個小國旁邊的惡鄰居,一旦發現使出惡劣手段竟然輕而易舉成功占便宜而且不會受到任何懲罰,便肆無忌憚地一而再再而三為惡,而受欺壓的一方往往忌憚於對方的武力、經濟、地位而不敢改變現況,恰恰又給出更多空間壓榨自己。

 

靠政府不如靠自己

 

  對永津野的恐懼,由孩童簑吉的反應來看最為直接,在逃離不知名怪物的途中,他恐懼地問一同逃出來的人,怪物是否為永津野的「牛頭馬面」?可看出永津野給人的壞印象,但隨著重傷的簑吉逃往永津野領地受到如仙女般的朱音大人及其他居民的幫助,讓他徹底改觀,他們為了找出怪物的真相而潛進危機四伏的山林,為了警告駐紮要塞武士而奔走,即使中途有希望趁此機會,讓怪物消滅長久以來宿敵永津野的想法,但最後香山人仍與永津野人合力對抗怪物,甚至連幕府的密探都以朋友的身分幫了他們一把。

 

  相較於人民的奮戰,兩籓的主政者更顯得目光短淺與可笑:香山藩因為主君之子夭折而封鎖御館,並阻止冒死逃回的倖存者報告主君;另一方面備受永津野籓主重用的「牛頭馬面」之首曾谷彈正,則深信憑自己的力量就可以消滅怪物,甚至控制怪物幫自己奪取天下。

 

都是為了「明天會更好」

 

  在這些虛浮的癡念中,怪物被打倒了,倖存者抱著對犧牲者的思念重建家園,香山藩的一位重臣切腹了,除此之外兩方的主君沒有受到任何動搖,連居民聽著怪物的可怕敘述、還有人為了保護大家而慷慨赴義都有些不真實,因為平靜恢復得太快,人們對苦難的腦容量敵不過時間抹除的速度。宮部美幸說,她終於能寫自己一直想寫的怪獸小說,然而真正的怪物並非書中那隻萬物皆能吞的猛獸,而是在小說中一直默不作聲,卻真正操控著全局的幕府。早在關原之戰香山冒死背叛永津野投靠德川陣營,然而德川幕府卻在戰後為了制衡兩藩,而態度曖昧不讓香山獨立出來,造成日後兩方百年來的積怨,當時的兩國早就在幕府的腹中,受到如同怪物胃酸般的慢性腐蝕。

 

  故事中顯得懦弱又能力不足的武士直彌,在災難之後,看見那雙不知名的手為所欲為,卻受到所有人默許時,對自己說:「人們都認為這麼做是對的,期望明天會更好。為了不讓人們因為這樣的願望而重蹈覆轍,內心脆弱的我,必須牢牢記住這一切。」點出了我們的世界,總是為了姑息位高權重的始作俑者,而讓善良的普通人輕易地犧牲了,難道這就是所有人拼命捍衛的正義嗎?

 

 

書籍介紹

書名:《荒神》 荒神

作者:宮部美幸(宮部みゆき)

出版:獨步文化

日期: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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