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之本質,事物之本質—金馬影展《沒有名字的女孩》

《沒有名字的女孩》作為達頓兄弟的第十部長片是稱職的里程碑。 

 

 

你面對的是真實,不能操控它(電影),它們只是顯露了事物的本質。」——達頓兄弟

 

  作為達頓兄弟的第十部長片,《沒有名字的女孩》(La fille inconnue)是稱職的里程碑。依循達頓兄弟以藝術介入社會,作品充斥飽滿社會關懷性格,如1999年《美麗羅賽塔》(Rosetta)、《兒子》(Le fils)、《孩子》(L'enfant)至2014年《兩天一夜》(Deux Jours, une nuit)。在此厚實基礎下成功躍升一個檔次,導演關切的對象從本地底層生活者、邊緣人,晉升至比利時外籍移工問題,而主角彼此間權力轉換抗衡益加精彩。

 

珍妮在醫師角色外還是布萊恩一家及罹癌少年的家庭朋友。

 

  接續探問社會與關懷底層—正視移民正義

 

  達頓兄弟起家的紀錄片性格在本片顯露無遺,忠實記錄比利時當代的社會現象及問題:比利時的診所醫院制度並不興盛,多為醫師到府看診服務(名符其實的家庭醫師),而醫師的角色並不侷限於治療病患,我們看到了珍妮在醫師角色外,她是布萊恩一家及罹癌少年的家庭朋友。除了醫治病人外,她協助某位病患申請社會救護相關服務,另一面較為負面的就是比利時的外籍移工問題及老年情慾問題。

 

  電影帶出比利時非法外籍移工的社會問題,另方面是長者的情慾需求。車屋老闆利用職務營業之便,募求性工作者作為年邁父親性發洩管道,情慾橫流的當代社會,長者性慾需求被漠視及邊緣化。而電影設定的性工作者(無名女孩)或是底層工作者(無名女孩之姐,國際電話站店員)為非洲裔的非法移工,「沒有名字」此處具有雙關涵義:一為無名女屍,屍體旁沒有手機及證件,無從查明身分及姓名;在珍妮查訪真相過程中,跟女孩接觸過的任何人,沒有一人能說出她的名字,只知她是一名年輕性工作者。在比利時,如同無名女孩一般際遇的外籍性工作者,恐怕對於本國人而言也只是千千萬萬個「無名女孩」吧。

 

無名女孩之殞落,表面是一場意外命案,背地卻隱含女孩淪為主體性戰爭的犧牲者。

 

  主體性的戰爭—不同權力階層流轉

 

  顛覆傳統男女性別職業窠臼,導演安排男實習醫師朱利安作為女醫師珍妮的屬下,朱利安多次遭珍妮責罵,數落其感情用事、缺乏作為醫生所需具冷靜專業判斷能力。事件之後,朱利安卻是珍妮第一個透露的對象,在朱利安決意離開醫學生涯回鄉耕種之際,珍妮不斷勸阻並鼓勵朱利安,角色權力間的轉換不在話下。珍妮看似擁有權力之主體者,朱利安趨於弱勢一方,但本事件卻巧妙轉換彼此權力關係,朱利安從被責備轉為被告慰的對象,別有況味。

 

  無名女孩之殞落,表面是一場意外命案,背地卻隱含女孩淪為主體性戰爭的犧牲者。女孩是違法偷渡來比利時工作的非洲裔女子,作為非法移工──被邊緣化的他者──欠缺知識與技能之下,成為性工作者是非法移工的宿命之一;布萊恩具有白人、男性、中產階級的身分符碼,在婚姻家庭生活之外尋求刺激,他召妓選中了無名女孩只得到部分的性服務,布萊恩要求完整的性服務遭拒,憤怒又沮喪之下追逐女孩。對布萊恩而言,他具有社會上絕對的主體優勢,卻被黑膚、非法偷渡的年輕女孩斷然拒絕進一步性行為,瞬間抹滅其主體性,進而導致悲劇產生。

 

導演關切的對象從本地底層生活者、邊緣人,晉升至比利時外籍移工問題,而主角彼此間權力轉換抗衡益加精彩。

 

  長期關注社會底層的真實及生命

 

  《美麗羅賽塔》由比利時高達23%的青年失業率作為背景,關懷酗酒者及青年失業及不平等工作權問題,《兒子》描述經歷喪子之慟的父親與殺子仇人的互動,《孩子》關注未成年男女未婚產子後面對社會與經濟沉痾的抉擇,近作《兩天一夜》則是面臨殘酷公司政策「同事的工作權與工作獎金二擇一」的人性難題。好的敘事者,故事不須濃烈著墨依舊精采入勝。看似冷靜平實的鏡頭下,導演還是願意留下一線希望予崩世光景:《兩天一夜》的珊德拉在投票結果出爐,再次受到公司高層「妳復職,或是黑人同事不續聘」的虛爛威逼下,跳脫資方框架作出忠於自己的抉擇;本片珍妮帶著歉悔心意鍥而不捨追尋下,最終拼湊了事實原貌得到女孩的姓名,終究在異國安然下葬。

 

  沒有名字的女孩有了名字,而無數在異國打拼的非法勞動肉身們,何時才能獲得異國的正名呢?

 

 

 

電影資訊

《沒有名字的女孩》(La fille inconnue)—Jean-Pierre Dardenne & Luc Dardenne,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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