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人們總是懷念20多歲時聽過的音樂?《懷舊製造所》

 

《懷舊製造所:記憶、時間與老去的抒情三重奏》中文版書封。

 

 

文|杜威.德拉伊斯瑪(Douwe Draaisma)

譯|謝樹寬

 

  正如難忘的閱讀經驗一樣,流行音樂似乎也有其敏感期。被人們當成「我的世代」的音樂,大概都出現在他們十四、五歲時,最晚到將近三十歲時結束,是一整段大約十五年的「窗口期」。從此之後,他們對音樂的鑑賞品味幾乎都維持一貫。如果實驗的參與者被要求對一些暢銷歌曲的品質打分數,評語從很偉大到很糟糕,那麼在窗口期出現的暢銷曲往往傾向於「很偉大」,窗口期之後則傾向於「很糟糕」。根據他們的偏好所畫出來的圖表,可以簡單歸納為:「流行音樂的黃金年代是在我二十歲左右時,之後很快就開始變糟了。

 

  這類研究通常來自於市場調查,因為任何人基於商業考量而想為年近五十歲的顧客挑選音樂時,最好都要知道彼得.蓋布瑞爾的〈大錘〉〈Sledgehammer〉,一九八六年的暢銷金曲。他們的目標族群那時差不多是二十歲──世代品味不斷變化的人們,剛好成長在那個還有人在做好音樂的時代,還真幸運。

 

  對於重要的政治或社會事件知識的掌握,也大致依循相同的模式。一份美國的研究中,超過一千名成人被要求盡可能詳細解釋納粹大屠殺、馬歇爾計畫、麥卡錫、羅莎.帕克斯、越戰的「春節攻勢」、美萊村屠殺、胡士托音樂節、約翰.狄恩與水門案的重要性。最準確的描述並不是關於最近發生的事件〈照理說,它們有著最鮮明的記憶〉,而是發生在實驗參與者大約二十五歲左右的事件。發生在當時的事件漩渦效應如此強大,以至於即使出現標記時間上的錯誤,似乎也是因為年紀的關係。不少在一九五○年代差不多二十五歲的人,會把春節攻勢誤放在韓戰期間〈一九五○∼一九五三年〉。當然,實際上它是發生在一九六八年的越戰期間。

 

  這種文學與音樂偏好的組成,以及政治或社會事件的共同記憶,創造了某種我們每一個人所謂的「我的時代」。有近一百名年齡介於二十六歲到六十七歲的人,被要求列出五部他們認為典型代表「他們的時代」的電影。他們按照指示選出他們會推薦其他人去看的電影,以便更加理解是什麼樣的內容啟發了他們及他們同世代的人。問題裡「他們的時代」到底所指為何,被刻意模糊帶過。實際上對每個人而言,「我的時代」正好與他們的記憶隆起時期(reminiscence bump)一致。「他們的時代」的電影上映時,參與實驗者的平均年齡是二十歲。

 

關於記憶鮮明程度的圖表,顯示了「記憶隆起的時刻」。

 

  當人們談論漫長的職業生涯當中,他們認為有重大影響的事件時,會指出是他們生涯剛剛起步的階段。對傑出心理學家們的四十九份自傳式文章所做的一項分析顯示,他們往往對這一類事件具有「閃光燈記憶」〈flashbulb memory〉。它們通常是一些學生時期的經驗,對他們大部分人而言那已是五十年前的事。就和決定性的書籍一樣,似乎有一段時間在日後會被記憶成決定性的會晤、關鍵的事件、重要的對談,它們顯然構成了「關於你自己、你的人生、你的計畫的一部分」。這段時間就在你二十歲出頭的時候。

 

  在自傳、回憶錄、專訪裡頭,這一類回憶很容易就可以指認出來,甚至還可以分門別類。有些是傷痛的回憶,用來解釋對某人或某事長期的厭惡,不同於隨著勝利的感受所回想起的傷痛經驗。籃球明星麥可.喬登曾經描述自己在大學二年級沒有入選校隊時的心情:「他們會把名單張貼出來,有一段很長、很長的時間,上面沒有我的名字。我記得自己非常憤怒,因為有一個入選的傢伙其實打得沒有我好……。每次我訓練到累得想要休息時,就會閉上眼睛想著更衣室裡上頭沒有我的名字的那張名單,這麼做通常會讓我繼續練下去。」

 

  自傳式文類另一個常見的特徵是關於「這一切是如何開始的」的回憶,像是某次的會面讓某人下定決心學醫、成為技工、或是做一個音樂家。還有一些進入記憶中的其他事件──通常也在自傳或是人們說自己的故事時──則屬於「生命中的教訓」。這些通常是發生在年輕時的事情,你留在記憶中,讓它們在你往後面臨抉擇時可持續引導你。「轉捩點」也是幾乎所有生命故事中必然存在的要素:讓你決定轉換選修科目的一次對話、說服你離開工作的一個事件、結束一段友誼的一場對談。不過,這些經驗都有一個共同之處,不管它們主題差異多大,也不論它們是用口述、筆記或是默默留在心裡,它們最頻繁出現的時間都正好涵蓋了記憶隆起的時期。

 

 

(本文為《懷舊製造所:記憶、時間與老去的抒情三重奏》部分書摘)

 

 

書籍資訊

書名:《懷舊製造所:記憶、時間與老去的抒情三重奏》 The Nostalgia Factory: Memory, Time and Ageing

作者: 杜威.德拉伊斯瑪(Douwe Draaisma)

出版:漫遊者文化

日期: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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