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格雷格‧歐布萊恩（Greg O'Brien）被診斷出患有早發性阿茲海默症（early-onset Alzheimer），現年67歲的他記憶正不可逆地緩慢退化。儘管失去記憶是阿茲海默症最常見的症狀，但其實患者失去的不只有記憶，還包括控制行為和情緒能力等種種症狀。而這些症狀不僅打斷了歐布萊恩的寫作生涯，也連帶影響他在家庭裡作為父親、丈夫和祖父的角色。

 

　　他經歷的有些症狀沒有確切成因，科學家至今仍不確定為何會這樣。但這些症狀確實明顯和罹患阿茲海默症有關：例如手腳莫名感到麻木，或是變得容易憤怒、偏執、憂鬱和失禁。他認為許多阿茲海默症患者不願提起失禁，因為這讓人特別感到不舒服和尷尬，他則是花了很多時間才願意鼓起勇氣用開玩笑的方式說出來。面對美國公共廣播電台（NPR）的訪談時他笑著說：「你永遠不會看到我的褲子變成棕褐色，因為我總是在車裡放著備用褲子。我不想讓大家覺得噁心，但這就是我現在生活的一部分。」

 

 

　　儘管現階段沒有藥物能緩解或治癒阿茲海默氏症不可避免的發病過程，但歐布萊恩和其他患者仍必須服用多種藥物治療症狀。他站在廚房水槽旁，指著窗台邊藥罐的其中一瓶說：「我拒絕吃這個，因為它讓我感到茫然。」接著指向另一瓶說：「這罐我戲稱是聰明藥丸，這些天殺的鬼東西。」說完便拿起它配水服用。

 

　　歐布萊恩每天要服用四種藥物：兩種用來抵抗失智和其他認知失調症狀，以及曲唑酮（Trazodone）和西酞普蘭（Celexa）兩種抗憂鬱藥物。而曲唑酮是他拒絕服用的那罐藥，它和西酞普蘭都是用來幫助歐布萊恩管理情緒，因為他被診斷出阿茲海默症後經常有沮喪和自殺的想法。

 

　　哈佛醫學院副教授、專門研究阿茲海默症的魯迪‧坦齊（Rudy Tanzi）說：「阿茲海默症不僅影響記憶和認知能力，還影響了大腦控制情緒的部分，大腦額葉擁有克制自我的能力。」當額葉退化時，患者變得更容易產生期望和恐懼，許多人也因此開始感到憂鬱、憤怒和焦慮。

 

　　西酞普蘭和其他所謂的「情緒穩定藥物」雖能幫助患者減輕壓力、焦慮和憂鬱情緒，但研究也顯示這類藥物會使患者更難思考和集中注意力，而對歐布萊恩來說則意味著寫作變得更加困難。

 

 

　　歐布萊恩是一名作家，他多年來在波士頓為報社和雜誌撰稿。在診斷出阿茲海默症後，他也寫了一本自傳《On Pluto: Inside The Mind Of Alzheimer's》，坦率地分享抵抗病魔的過程，以及即將面臨的退化。現在他選擇與憤怒和憂鬱妥協共處，並不打算就此拋棄寫作。

 

　　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同意他選擇性地放棄某些藥物。歐布萊恩的妻子瑪麗‧凱薩琳（Mary Catherine）和目前擔任他全職助理的兒子康納爾就有不同意見。今年春天，凱薩琳與治療丈夫的一位醫生交談，她半開玩笑的向醫師說：「麻煩你開一些緩解症狀的藥物，這樣我才不會後悔過去四十年的婚姻。」她表示，雖然阿茲海默症出乎意料的讓彼此更親近，但家中的每個人也都受不了他起伏不定且難以處理的情緒。

 

　　歐布萊恩也承認：「他們必須忍受這樣的我，實在很不公平。」他收起了微笑嚴肅地說：「我當然理解他們的憂慮，我也擔心自己無法控制暴躁情緒讓家人感到不安。兒子甚至不願繼續跟我一起看塞爾提克隊的比賽，因為如果球員失誤我變得容易心浮氣躁，特別是晚上的時候。」

 

　　他的情緒從無奈變得有點悲傷說：「我該怎麼辦呢？我自己也不清楚，但是我想繼續寫作，寫作完整了我也造就出我這個人。我也不知道，我不想再失去那些已經被病魔奪走的東西，因為這讓我變得更不像原本的自己。」

 

 

　　走出家門還有許多挑戰在等著歐布萊恩。現在他經常面臨有人盯著他或是走過來打招呼，但是他完全沒有印象對方是誰。他自己也清楚這種恐懼並非理性，而是自己失調的感官在作祟。就如同一個內心失去方向的人，漂浮在汪洋大海中對週遭沒有任何頭緒。

 

　　坦齊教授解釋：「你的大腦不再能夠調節聽見的內容，或是任何時候看見的人事物。這時『偏執』往往也會隨之而來，因為你會用自己的感受，而不是理性來體驗一切。」好在由於個性使然，他現在已經克服了這種情況，他會勇敢大方地走向陌生人說：「嗨，我是格雷格‧歐布萊恩，我們認識彼此嗎？」

 

　　「你不會因阿茲海默症而死，而是死於失去所有熟悉的事物。但在此之前，你必須活著對抗它。」歐布萊恩說道。

 

 

 

參考報導：NPR

 

圖片credit：[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