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社會者一直都存在於人群當中，有些特質之所以倖存下來，也是因為它們在某些方面對人類有所益處：例如外科醫生的冷酷沉著、運動選手過人的洞察力，或是政治家的野心和自戀產生的自信。但是，當這些屬性錯誤地結合或走向極端時，就可能使人成為極度危險的個體，甚至變成殘酷嗜血的殺人魔。這究竟是怎麼造成的？是基因，還是教養？諸如此類的問題從來沒有解答。直到二、三十年前，學者才開始對反社會人格有所研究，將零星的跡象和特徵歸納，試圖及早發現他們。

 

　　研究人員通常不會將擁有這類特質的孩子稱作「精神病態」（Psychopathy），因為該術語有太多污名和決定論的含義，而是把他們描述為「具冷酷無情特質」，常見特徵和行為包括：缺乏同情心、悔悟能力與內疚感、具侵略性與殘暴，而且對懲罰無動於衷。

 

　　然而，無論是天生還是後天環境，都有可能造就出反社會者。對某些孩子而言，他們的出生背景貧窮、經常被父母虐待或居住在危險的社區，為了自我防衛才發展出冷酷無情的特質。由於他們並非生來如此，因此許多專家認為若能擺脫惡劣環境，或許就能妥善地抑制內心的負面想法。

 

　　但還有其他具反社會人格的兒童，他們居住在安全無虞的社區，由非常愛他們的父母撫養，卻也同時展現出冷酷無情的特質。在英國等地進行的大規模研究發現，這種早發性人格障礙可能具有高度遺傳性，特別難以治療。

 

　　研究人員指出，有將近1％的兒童表現出這些特質，比例與自閉症或躁鬱症差不多，但很少有機構或組織認真提及這個情況。或許是因為他們雖能為達目的而傷害別人，卻也具備迷人和聰明的特質，並能模仿社會角色讓自己看起來很有愛心或同情心，以掩蓋心中的另一面。

 

　　超過五十項研究發現，與其他普通孩子相比，擁有冷酷無情特質的孩子更容易成為犯罪分子，或者在成年後表現出侵略行為。但研究人員也強調，具備這種特質的孩童（包括天生的）並不是註定自動成為反社會者。據研究統計，五分之四有這類特質的孩子長大後並沒有成為反社會者。

 

 

　　賓州大學心理學家艾德里安‧雷恩（Adrian Raine）說：「我們或許認為父母的愛能改變一切，但有時父母已經竭盡所能做到最好，但他們仍然如此。」住在德州，現年十一歲的薩曼莎就是典型案例。

 

　　丹尼和簡在薩曼莎兩歲時領養了她，雖然這對夫婦當時已經有三個親生兒女，但他們仍覺得應該給薩曼莎和同母異父的姊妹一個溫暖的家。儘管薩曼莎的親生母親由於工作和經濟狀況被迫將她送人領養，但根據政府文件顯示，薩曼莎並沒有任何遭到虐待的跡象，身心狀況診斷看起來也一切正常：沒有學習障礙、沒有心理創傷、沒有自閉症或過動症等跡象。

 

　　薩曼莎一開始似乎就是個任性、具暴力傾向的孩子，雖然許多小孩偶爾也會這樣，但從她還非常年幼的時候，就不斷地做出各種糟糕惡劣的事。薩曼莎快滿兩歲的時候搬到德州和養父母一起生活，有次她與托兒所的一個男孩吵架，但很快地就被保姆安撫。儘管問題看似解決，但在當天稍晚薩曼莎卻走向玩樂中的男孩，接著把褲子脫下朝他撒尿。簡說：「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而且有能力一直等到適當時機再對某個人進行報復。」

 

　　當薩曼莎再長大一些時，她會掐住、絆倒或推倒自己的兄弟姐妹，並以弄哭他們為樂，絲毫沒有罪惡感。她還曾偷走姐妹的存錢筒，拿走裡面所有的錢。還有一次當薩曼莎五歲的時候，簡因為她作弄其中一個兄弟姐妹而罵了她。薩曼莎後來走到樓上父母的浴室裡，把媽媽的所有隱形眼鏡丟到馬桶裡沖掉。簡說：「她不是一時衝動才這樣做，而是計劃非常周到的預謀行為。」

 

　　2011年的冬天薩曼莎剛滿六歲，簡開車載著孩子快到家時，突然間簡聽到後座的尖叫聲，當她看後照鏡時發現，薩曼莎正用雙手掐著兩歲妹妹的喉嚨。簡趕緊停車將他們分開，回到家後她把薩曼莎拉到一邊問話。

　　「你剛剛在幹嘛？」簡問。

　　「我試著讓她窒息。」薩曼莎說。

　　「你知道這樣會殺了她嗎？她會不能呼吸。她會死的！」

　　「我知道。」

　　「那我們其他怎麼辦？」

　　「我想殺死你們全部。」

 

　　薩曼莎後來向母親展示了她的草稿，上面畫著該如何殺死或窒息絨毛玩偶，這時簡才驚恐地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她說：「我很害怕，覺得自己失去了控制權。」當《亞特蘭大》（The Atlantic）雜誌記者採訪薩曼莎，她說道：「我想讓整個世界變成我的，因此我做了一本如何傷害別人的本子。」並告訴記者她會假裝自己殺死這些絨毛玩偶。

 

 

　　於是，丹尼和簡開始帶薩曼莎四處看診，但似乎任何辦法都沒有帶來轉變：親情、紀律、或是治療。簡說：「我不斷地閱讀再閱讀，試圖搞清楚這些行為有什麼合理的解釋。」最後她終於發現一個完全符合的情況，也是所有看過薩曼莎的心理醫生都忽略的診斷，因為它被認為極度罕見且無法治癒。2013年7月，簡帶著薩曼莎到紐約來找一名精神科醫生，並證實了她的疑慮。簡說：「所有針對孩童的心理健康診斷中，這就像被判了終身絕症，差別只有你的孩子不會真的死掉。」

 

　　薩曼莎被診斷出行為障礙、殘酷無情的特質，而且具備反社會人格患者的所有特徵。但至少，終於有人承認了他們遭遇的困境，並開始尋找方法來幫助女兒。

 

　　經過幾年的治療過程，丹尼和簡還是抱持著一線希望。因為有研究表明，溫暖和反應機靈的父母有助於孩子改變，隨著年齡增長變得不那麼冷酷。但另一方面，紐約的精神科醫生也提醒他們，薩曼莎的症狀出現得特別早且如此明顯，可能表示她的冷酷特質根深蒂固，或許沒有辦法能永久改善。

 

　　儘管如此，丹尼和簡仍相信自己可以有所作為，並計劃在今年夏天把薩曼莎接回家裡住再試一次。簡說：「她是我們的女兒，我們想要孩子們一起長大成人。」對他們夫婦而言，只要讓女兒遠離監獄就已經是最大的成功。

 

 

 

參考報導：Atlantic

 

圖片出處：Empowh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