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的考古題:《幸福定格》

《幸福定格》劇照。 

 

  一開頭的那對夫妻,在《幸福定格》中只出現一次,兩個人似乎無法回答導演沈可尚提出來的問題:「什麼時候確定對方是要一起走入婚姻的那個人?」這兩人靦腆地笑、模糊打混地回答,繞啊繞地說不出來。

 

  「為什麼要跟他/她結婚?」這個問題好像應該是婚姻的序章,奠定一樁婚姻的基礎,相對於演練數遍的求婚台詞、演練數遍的結婚誓詞和喜宴流程,對夫妻伴侶來說,那種繞啊繞卻說不出來的感覺,才是婚姻真實的模樣。當初為什麼要選擇你/妳,可能說不上來,不過現在要怎麼過下去,一起度過每日每日緊密黏貼著自身的生活,協調一件一件瑣碎平凡的細微末節,才是婚姻生活的重點;只是在求婚當下、結婚喜宴上,不會去思考這些,因為人們總以為「幸福快樂的日子」就是結局。

 

《幸福定格》劇照。

 

  很佩服導演的勇氣,更敬佩這些在鏡頭前展開對談的夫妻們,打開對話後,這些議題不會輕易結束,看來家常的議題和對話,往往都是敞開來就不會輕易結束,孩子教養、婆媳問題、家事分工、性生活、夫妻雙方的父母、家庭經濟、彼此現下的感情狀態,這些可稱為「婚姻的考古題」,因為它一點都不新穎,一而再地出現在婚姻這個科目中,有跡可循卻沒有標準答案,依照內政部公布的數字來看,被當掉的人仍不在少數。

 

  而「考古題」決不會只出現一次,也就是說:它會隨著生活演進,不斷地以不同型態出現在婚姻關係中,只要還在婚姻裡,就得一次又一次地調整與面對,沒有一次OK這回事。

 

  其中一對夫妻本在討論先生近日睡前小酌的習慣,原因是孩子出生後一直睡不好,先生連帶提到孩子的出生使得生活瑣事多很多,不然找個幫手來幫忙也不失個方式。沒想到這番表述居然讓妻子勃然大怒,不斷地強調自己已經盡力,盡量不抱怨,而自己根本就是討厭小孩,還以為老公喜歡小孩,說什麼要生第二胎。我必須說,聽到這位先生說「有兩個小孩的話,他們就可以自己玩,不會吵你」的論述時,我完全能理解太太為什麼這麼生氣,因為這代表先生幾乎沒有花時間照顧小孩,育兒經驗少得可憐,才會出現這麼荒謬的論調。

 

  看這段時,同場的觀眾有些騷動,不少有發出細微搞不懂的聲音,如「先生說要找幫手不好嗎?」、「老公又沒說老婆沒盡力。」其實,太太想說的是:我已經付出所有, 我的生活已經因為小孩支離破碎(如奶睡),而當我需要你幫忙時,你卻只想找個幫手(外人),而不是自己跳進來承擔這些「我們」共同的決定。這個聲音沒有被清楚發出來,但可預見地,它會在日後各式各樣的情境中,以不同的語言和方式被表達出來,甚至模糊到沒人聽得懂到底想表達的是什麼。

 

《幸福定格》劇照。

 

  導演曾在節目訪談中提到,沉默才是婚姻最大的殺手。激烈爭吵或是鬼打牆對話雖怵目驚心,但夫妻間沉默不語的氛圍才是真正讓人心裡發毛,那種兩人之間的安靜會讓人想替導演喊卡。不知該說什麼了、說不下去了或是不想說了,是關係中最可怕的。這也是我敬佩那對教授夫婦的原因:教授夫妻思緒清楚、表達清晰,碰到尖銳的問題時,兩個人互不相讓、攻擊猛烈,但可以將自己的想法和感受說出來,不論是憤怒還是委屈,誠實地對著另一半表達,讓觀眾見證了過程再怎麼激烈也終會結束。

 

  《幸福定格》原指拍下婚紗照的瞬間,婚姻是否就停留在那麼夢幻美麗的時刻裡,甜甜笑容加上深情對看,這就是幸福該有的樣子吧?人們希望成為所有人目光的焦點,永遠的男女主角和公主王子;只是進入婚姻後,能成為另一半的主角、目光焦點就是最美好也最重要的角色設定。

 

  而幸福,從來不會以靜止的方式呈現出來的。

 

 

電影資訊

幸福定格》-沈可尚,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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