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再義無反顧地愛人:《清晨天空無限藍》

 30歲的小砂,是在東京工作的廣告導演,她有個溫柔的老公,卻仍與同事大搞不倫之戀。

 

  有人到了三十歲,突然對世界敞開心房,確立了人生目標,關心的事大至國家小至街坊鄰居,成了名副其實的「覺醒中年」。但《清晨天空無限藍》中的小砂卻恰恰相反,她有著一個暖男丈夫,卻依舊有了婚外情,她擔任電視劇導演,每天皮笑肉不笑的面對煩人惱事,卻也算不上厭世。她就在這個尷尬的位置浮沉著,我認為「尷尬」是小砂面對許多人事物時最常出現的心境,而這一切都來自於她不知如何安放的原生家庭。

 

  本片是箱田優子首部劇情長片,以魔幻風格為基底,談現代日本的職場女性議題和城鄉差距給移居人們的複雜心情。片中,一個小女孩總是跑著,在不知是清晨還是黃昏的藍天下不顧一切狂奔,她有時是夢境,有時是幻影,有時是真實存在的過去。砂子對家鄉的愛竟成了她無法跨越的母題,而這也許是每一個因為追求夢想而來到都市的人們需面對的課題。從簡單的飲食習慣到方言與標準語的無形競爭,都是那些硬體設施之外的差距。在台灣一日台北高雄來回輕而易舉,但在這座小島上卻有各式各樣的人與不同的生活習慣,我們可以從一些用詞與發音的差別大略地判斷他人來自哪裡,彰化人三餐都能吃肉圓,嘉義人用雞肉飯度過一天也不是問題,而這些看似有趣與多元的習慣在特定情況下竟成了分別你我,甚至敵我的依據。

 

  小砂無法與他人維持關係,尤其關愛自己的人,而這樣的性格在她與朋友小清回到老家,見著那個被塞至國家角落的鄉下家庭模樣後,一切漸漸明朗化了。她擁有一個快樂的童年,她愛那綠色草葉上的小小昆蟲,帶著幼稚的惡趣味,兄長與奶奶參與了她的童年,但隨著時間過去,一個成了古怪的中年教師,一個不敵歲月住進了安養院,所有她愛的都已經崩毀或正在碎裂,家人給予她的愛也成了老土的象徵,那屬於童年的習慣帶不進都市,而她無法處理這樣的矛盾,終養成了現在的個性。

 

  對小砂來說活著幾乎就是受虐,人們偶爾避開了,偶爾必須承擔現實,在一次的聚會上她說了,四十歲的女人生了孩子就很難回到工作崗位,點出了日本職場女性的困境,她說她不生孩子,本要準備開始的討論,立即被另一位同事的喜訊帶過──他有了第二個孩子。在眾人目光的轉移、敬酒的方向以及恭賀的喧鬧聲中,完全顯現了怎麼樣的道德價值是更為社會所接受與喜愛的,不生甚至不婚,人們不會干涉,但也不會正面地贊同。小砂的母親每天忙進忙出,在老家的女性各個都不是小砂欲成為的形象,不論是奔波的母親、餐廳裡和一群男人應和著黃色笑話的女人,甚至片中安排了一位穿著女裝的男人,他告訴小砂,她笑的樣子也許有人會說很可愛,可他覺得非常討厭。或許是因為她無法確認自己的方向,在愛與惡中搖擺,尷尬地滯留在三十歲,心境直直地刻成了臉上的細紋與嘴唇扭出的稜角。

 

  片中偶有以手機或相機攝錄的畫面,晃動著且與主畫面有些色差的場景,讓觀眾如同進入了劇中人的視角,由這些影像帶出小砂跨越城鄉、時髦與老土,並將小砂仍愛著家人的心剝出的過程。

 

  最後魔幻的結局令人驚喜,小砂看著小清竟看見了自己,也許小清就代表著那個長大後仍義無反顧跑著的自己,愛老土鄉下的自己,這樣的悸動將她拉回老家,再遇童年的自己,也告別那般尷尬的自己,在這個不知道該說晚安還是早安的清晨,在這片不知道是清晨還是黃昏的藍天下。

 

 

 

電影資訊

《清晨天空無限藍》(ブルーアワーにぶっ飛ばす)-箱田優子,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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