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有雷同,敬請哀傷:《哀傷浮游》(2014)

 

  大三的時候,偶然選修了《左傳》,《左傳》誕生的理由非常平凡,但是它是依附一部重要的史書《春秋》而生,理由很簡單:大家看不懂《春秋》到底在寫什麼。於是《左傳》便在眾人對於「解釋」的需求中,應運而生,補充了《春秋》原本應該好好直白撰寫的史事。上這門課的老師才學之豐富讓我們嘖嘖稱奇,往往我們解釋一則《春秋》經文,再解釋《左傳》如何解經,黑板上橫跨領域之廣,上至天文曆法,下至宇宙洪荒,無一學問不囊括在解釋的手段中,簡直比看《達文西密碼》還要賣弄。

 

  然而說穿了,整部《春秋》跟某數字周刊、水果報紙其實沒什麼兩樣,想隱晦的就是那時代亂臣賊子、姦夫淫婦等鄙陋之事。課堂教授用一貫嚴肅認真的口吻敘述這些荒謬而真實的歷史,我幾乎無法忍住笑意,卻不免想:我們總以為最平鋪直敘毫無綴飾的文句是最能傳達訊息的,然而這些寫得這麼含糊曖昧的語句,最後反倒吸引更多人化被動為主動地去挖掘當時的真相,驅使出「弄懂」的衝勁。

 

《哀傷浮游》內頁之一。

 

  從便利商店拿到「黃色書刊」(這是作者名,也是粉絲頁名)這本以黃色紙張,黑白印刷的新書《哀傷浮游》,讓我想起上述風馬牛不相及的往事。

 

粉絲鍵盤柯南遊戲

 

  開始看「黃色書刊」的插圖也不過是這一兩年的事情,本來只是旁人在臉書分享用色特殊畫工細緻的畫作,接著注意到作者創作了一張張姿態扭曲、個性突兀、行為誇張的主題人物的〈人生系列〉,進而又出現一張圖一則短篇連環漫畫、情節乖張偶帶血腥的〈哀傷浮游〉系列。以臉書相簿圖片的方式刊出對這些不說清楚具體人事物、不明顯透漏價值觀的故事,引出更多揣摩作者創作原意的「粉絲柯南」,往往每篇故事一刊出,除了普遍的讚與分享外,更可以看到爭先恐後、煞有其事的解讀留言,不僅只是「讀者投稿」而已,還可以即刻「線上民調」,由得到的「讚」數了解哪一種解讀最被認同。這些都是讀〈哀傷浮游〉系列附加的一點集體推理趣味。

 

可能是最為灰暗、最體現作者思想的「哀傷浮游」系列。

 

  原本我對這系列的素材印象停留在時事、不合理的潛規則、慣有的鄉愿行為等,總不脫諷刺的冷冽氣息,然而閱讀出版成冊的《哀傷浮游》卻讓我特別在末了一篇〈快到了〉感受到「黃色書刊」如同潘朵拉盒子所想守護的時代免於崩壞的溫度。那是個刮著風雪的漆黑夜晚,兩個旅人走在一條漫長無止盡的道路,其中一人略顯不耐,另一人則不斷以「快到了」安慰他,他們彼此都快被疲憊淹沒,也都想趕快抵達終點,在僵持中有人忽然問:

 

  「到了城市,你最想先做什麼事?」

  「喝熱湯。」

 

  不論最後是「有看沒懂」、「不懂裝懂」、「懵懵懂懂」,對於任何嘗試理解的行為都顯得非常珍貴,就如同作者所言:「當我們都能為別人的事情感到哀傷的時候,這個社會、這個世界或許會更美好」。若以哪篇人物情節為樣本,碰巧比對出這個世代敢怒不敢言的相似故事,那也請你先不要聲張,壓抑住解開謎底的喜悅,試著去理解,並加以體會這麼隱晦而曲折的哀傷吧!

 

 

書籍資訊

書名:《哀傷浮游

作者:黃色書刊

出版:時報文化

年份: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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