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害者與加害者的心魔戰術:《風暴過後》

《風暴過後》劇照。

 

  風暴過後,還剩下什麼,又帶走什麼。這麼直率的電影名稱,很顯然地用一種吊人胃口的姿態吸引著觀眾的注意,把一對令人稱羨的幸福夫婦所面臨的腥風血雨,用一種強而有力的對比設定,揪起觀眾的好奇與批判感,並試圖剖析他們如何在道德束縛下,對抗與迎戰內心的心魔。本片出自德國導演史凡塔迪肯之手,將性侵案件中,受害者與加害者的心路歷程與困獸之鬥,做出了寫實而強勁的刻畫。

 

  馬爾特與麗芙這對幸福夫婦都是中學老師,馬爾特教音樂,麗芙則教授化學與生物。這對堪稱世人眼中的模範夫婦,在一次浪漫的國外旅行中,竟遇上了幾位嗑藥的青年闖入民宿,起先只是為了搶奪夫婦們身邊的財物,卻沒想到一個擦槍走火,竟演變成性侵麗芙的悲慘局面,甚至犯案後便逃逸地無影無蹤,徒留下遍體鱗傷的兩人。這場轟天雷動的開場,已經不是暖場的序幕這麼簡單,更像是導演透過鏡頭豪不避諱、鉅細靡遺的敘述起這場風暴的瞬間降臨,逼得觀眾成了最親身經歷的旁觀者,讓這場風暴不只是個風暴,而是讓男女主角永遠無法抹滅的傷痕,也迫使觀眾的腦海有了徘迴不去的畫面。

 

  夫婦倆面對這道傷痕顯然做出了很不一樣的對比與選擇,馬爾特滿滿自責與愧疚,時常內心縈繞著這場揮之不去的夢魘,是一種渴望解脫卻無處宣洩的罪惡感。相反地,麗芙則選擇正視面對,接受心靈輔導長達兩年,選擇原諒當年不幸的惡,生活也漸漸走回正軌。卻沒想到兩年後造化弄人,馬爾特竟在街頭巧遇了當年的強暴犯,甚至還有了一名女友,決定選擇跟蹤並試探他的人生,就這樣,這一場屬於這兩對情侶,四個人的故事,緊密窒息地纏繞。

 

《風暴過後》劇照。

 

  這部電影不是什麼尋求正義的法庭劇,也從來沒有用任何批判的角度譴責強暴犯,電影反倒聚焦在事件過後,跟著馬爾特暗中監視強暴犯的角度,窺視起加害者在事件過後的人生。場景徘徊在這兩對情侶的生活中,像是要在受害者與加害者中找到一個立場與平衡點,面對正義的定義隨之擺盪。強暴犯面對自己的女友,沒有當時犯案的病態與殘酷,就和平常路上看到的情侶一般,勾肩搭背,你儂我儂的,絲毫沒有什麼異樣。在馬爾特硬闖強暴犯的家中,跟著手持鏡頭的巡視,和煦的陽光照常映照客廳,廚房也一樣堆滿了還沒洗的碗盤,他和女友的生活其實跟正常人沒什麼兩樣,極戲謔卻赤裸地反照著。

 

  特別喜歡電影裡頭放了許多音樂表演的橋段,像是呼應著主角們的心境,時而緊繃窒息,時而放縱灑脫,不管是馬爾特與好兄弟們組成的地下樂團,還是在課堂上和學生們的教唱互動,以及強暴犯的女友珍妮在酒吧低聲地吟唱著。有一種游刃有餘,卻隨時可能爆發的潛在因子隱隱在每次的歌聲中竄動,像是馬爾特隱忍的自責,仿佛在見到強暴犯後,即將爆發。面對「惡」,他也漸漸地成了「惡」的一部份,導演透過夫妻倆之間的細小摩擦,從相愛到猜疑,以及中間無數的忐忑心境,延續起當年的罪惡,好像揮之不去。

 

  原來最折騰的不是風暴本身,而是在當事者們面對風暴後的心靈碰撞與蛻變,導演像是在透過這場風暴中,試圖尋找愛在對話和隱忍下的結果,或許這個社會不缺尋求正義的途徑,但唯有讓自身從心魔中解脫,才得以重生,也或許這其實才是這場風暴的本質與意義。

 

 

電影資訊

《風暴過後》(The Most Beautiful Couple)-Sven Taddicken,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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