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的好運比想像中還重要

多數人承認生或死需要一點運氣,但人們卻經常抗拒以運氣來解釋成功。

 

  出生在一個沒有戰亂的國家,出生在一個有乾淨飲水的國家,成長在一個父母健全的家庭,沒有出生成為某個國家的少數族群,每天離開家移動沒有被車撞死……能夠活著看到現在這段文字都需要很多的運氣。

 

  然而,儘管多數人承認生或死需要一點運氣,但運氣在其他方面也有微妙的影響力,個人成就就是其中之一,人們卻經常抗拒用運氣來解釋成功。就像作家埃爾文‧布魯克斯‧懷特(E. B. White)所寫:「運氣是一個不能在白手起家的人面前提起的字眼。」

 

  康乃爾大學管理學和經濟學教授羅伯特‧弗蘭克(Robert H. Frank)發現,運氣在生活中發揮的作用比人們意識到的還多。然而,最幸運的人似乎更不可能為好運感恩。皮尤研究中心的調查顯示,收入高的人比收入低的人更可能認為「致富主要是因為自己夠努力」。而其他調查也證實了這點:富人將成功絕大部份歸因於努力不懈,而不是運氣或正確的時機。

 

  這種現象令人擔憂,因為越來越多證據表明,相信成功全憑個人努力而無視運氣成分的人,容易變得不那麼慷慨和公益,甚至不去維持那些使他們成功的環境,比如更好的基礎公共設施和教育品質。不過令人欣慰的是,如果鼓勵人們反思自己的好運時,他們會變得更願意為公共利益付出貢獻。

 

相信成功全憑個人努力而無視運氣成分的人,容易變得不那麼慷慨和公益,甚至不去維持那些使他們成功的環境。

 

  弗蘭克舉了作家麥可‧路易斯(Michael Lewis)的例子,路易斯在2012年普林斯頓大學的畢業典禮演講上,講述了一系列的偶然事件,這些事件後來幫助他成為知名作家。路易斯出身於富裕家庭,並在普林斯頓大學接受教育。他說:

 

  「某天晚上,我受邀參加一場晚宴,我旁邊坐著華爾街投資銀行所羅門兄弟一位高層的妻子,她或多或少強迫丈夫給我一份工作。我幾乎對所羅門兄弟一無所知,當我到職的時候,他們隨意地指派了我去做一份很好的工作,觀察越來越熱門的金融商品:他們把我變成了公司裡的衍生性金融商品專家。」

 

  由於路易斯在所羅門兄弟上班過,後來他把這些經歷寫成1989年的暢銷書《老千騙局》(Liar’s Poker),書裡描述了華爾街的金融操作如何改變這個世界。

 

  路易斯接著說:「突然之間,大家都稱讚我是天生的作家。這些讚美聽起來很荒謬,因為連我也知道背後還有另一個更真實的解釋:是我很好運。當天晚宴坐在所羅門兄弟高層的妻子旁邊的機率有多大?空降華爾街具代表性的大公司,從而寫出這個時代故事的機率有多大?我被指派到可以一窺金融商業全貌的位置的機率又有多大?這不是假裝謙虛,而是我的例子說明成功是如何被人們合理化。人們非常不喜歡聽到自己的成功被解釋成好運,特別其那些已經成功的人。隨著年齡的增長和成就,人們越來越相信自己的成功是命中注定。」

 

生在發達國家的人發家致富時,很容易把成功歸功於努力而忽略好運。假如生在飽受戰爭蹂躪的辛巴威,他們還能有同樣的成就嗎?

 

  心理學家對人類認知的理解提供了一條重要線索,「可得性偏差」(availability bias)解釋了為何人們可能認為成功是命中注定。這種心理認知捷徑讓人們單純依據記憶中的難易程度,來評估事件或結果發生的可能性,而不是尋找更多相關資訊。當然,成功是由許多因素造成,肯定包含努力、天賦和運氣。其中一些因素經常出現,所以它們很容易被想到;也有一些偶然發生的因素,當我們構建敘事時就很容易忽略掉這部分。

 

  因此,當生在發達國家、有才華又努力的人發家致富時,他們自然而然把成功歸功於天賦和努力。他們大多數人都清楚意識到自己很努力,他們可能也明白如果生在別的地方結果就會完全不同。然而,日常經歷很難提醒他們思考自己的好運,假如生在飽受戰爭蹂躪的辛巴威,他們還能有同樣的成就嗎?

 

  我們的個人敘事還存在另一種偏見:我們更常回想到艱難、不利於自己的事件,而不是有正面影響的事件,以逆風和順風的比喻來說:「當你在強風中跑步或騎腳踏車時,你非常清楚不可能等待風向的改變。當順風的時候感覺很棒,但是很快就會忘記,也不會去想到順風帶來的幫助。這就是我們的思維與世界運作的基本特徵。我們更常意識到困難與阻礙,而不是推動我們向前的事物。」

 

  我們經常高估自己對成功的貢獻,並不是說不應該為成功感到自豪,驕傲是股強大的驅動力,但我們也不該忽視運氣的重要性,以及它使我們在面對阻礙時堅持不懈。此外,不知道自己的好運也有負面影響,這會使幸運的人不將好運傳遞下去。

 

  弗蘭克認為有一種運氣勝過一切,那就是「出生在高度發達的國家」。他經常想起在尼泊爾做志工時聘請的不丹籍廚師:「他可能是我見過最聰明的人,雖然他從沒有讀過書,但他幾乎能在所處的環境中高效地完成任何任務,從蓋屋頂到修鐘錶,再到進行艱難的討價還價並且讓雙方滿意。即便如此,我付給他的微薄薪水,幾乎已經是他一生中最高的收入。如果他生長在一個富裕國家,他可能會更有錢,而且擁有更驚人的成就。」

 

意想不到的是,意識到自己的好運甚至能帶來更多好運。

 

  出生在一個良好的環境就是好運,但要維持這樣的環境必須從各方面進行大量的公共投資,包括基礎設施與教育,但美國人越來越不願意支持這些投資項目。原因有很多,但其中一個特別重要:美國邊際稅率最高級距的長年縮減所導致的預算赤字。

 

  政治學家班傑明‧佩奇(Benjamin Page)、賴瑞‧巴特爾斯(Larry Bartels)和傑森‧西沃特(Jason Seawright)在最近一項研究發現,美國最富有的1%富人「在政治上極其活躍」,而且與其他美國民眾相比,他們更抗拒徵稅、法規和政府支出。最富有的美國人相信自己的成功是靠自己的才華和努力,這一點也不奇怪吧?他們忽視運氣對成功的影響力,進而覺得自己有權保留大部分的收入,然後就更不願意維持(使他們成功的環境)公共投資。

 

  然而,這種現象並不是永遠無法解決:研究表明,讓人們意識到自己的好運可以鼓勵他們變得更慷慨。美國東北大學心理學家大衛•德斯特諾(David DeSteno)的實驗提供了證據,感恩使一個人更願意支持共同體的利益。他與同事設計了一個巧妙的實驗,他們讓一組參與者產生感恩之情,然後製造一個讓他們能犧牲個人利益造福他人的機會。結果顯示,那些被激發出感恩之情的參與者,隨後對陌生人的慷慨程度比對照組高出了25%。這個結果與其他心理學家的發現一致。總之,當我們被提醒審視好運的重要性時,就更可能把好運分享給公共利益。

 

  意想不到的是,意識到自己的好運甚至能帶來更多好運。社會科學家對「感恩」已經進行將近20年的深入研究,並發現它會產生一系列顯著的生理、心理和社會變化。加州大學戴衛斯分校的羅伯特‧埃蒙斯(Robert Emmons)和邁阿密大學的邁克‧麥卡洛(Michael McCullough)進行了一項實驗:他們讓第一組人記錄感恩的事情,第二組人記錄惱怒的事情,第三組人單純記錄一些事件。10個星期後,那些記錄感恩的人發生了巨大變化:頻繁和劇烈的疼痛減少、睡眠品質有所改善、幸福感和警覺性提高,他們認為自己變得更外向、更富有同情心,也不太感覺到孤單和孤立,而第二組和第三組則沒有觀察到類似變化。其他心理學家也已經證明感恩的其他益處,比如減少焦慮和侵略性衝動行為。

 

  弗蘭克總結說:「事實上,如果你和別人談論他們的幸運經歷,就會發現只需要一點提示,即使是那些從來沒有多想這個話題的人,他們也願意重新思考自己的人生故事,回想起一路上碰到的貴人和幸運的事情。這些對話總是讓人們感到快樂,因此不難想像好運的感染力有多少。」

 

 

原文出處:Atlant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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