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溯記憶的兩種方式:《被遺忘的人生》、《鳥是海與樹的孩子》

《鳥是海與樹的孩子》劇照。

 

  本次台北電影節有兩部印象令人深刻的葡語片,儘管風格大相逕庭,兩部片的目光卻也不約而同地落在彼此相近的遠方。

 

  《被遺忘的人生》描繪的是一對姐妹之間的故事,姊姊Guida為愛情和一名水手遠走,幾個月後卻帶著身孕獨自回鄉,並且發現妹妹Eurídice已遠赴維也納追求成為音樂家的夢想。Guida不為家人所接受,被逐出門外、拆散與Eurídice間的聯繫,因為家人的隱瞞,即使兩人其實住在同一個城市,卻終身未能再見上一面。全片凸顯了女性在底層生活中背負的不公、暴力與莫名的期待,與在逆境中所展現的堅忍和希望。

 

  《鳥是海與樹的孩子》相比之下較缺乏戲劇成份,其以類紀錄片的方式編織一幅家族的記憶。Henrique是一名海軍船員,他和Beatriz相愛並結婚,卻因長期遠航而錯過了他的家庭與六個孩子的成長。導演Catarina Vasconcelos和她父親(Jacinto,Beatriz和Henrique的長子)在片中以交替的旁白,有時像是情話、有時像是對談,追溯對Beatriz的思念(或是母親的概念)。

 

《被遺忘的人生》劇照。

 

  在前者,觀眾像是被帶回到1950年代的里約熱內盧,時間緊貼著兩個角色的生活,黏膩卻芬芳,如同一個永無止盡的夏天,能深刻體驗到里約的艷陽和汗水;在後者,同樣是在20世紀中葉,則像是徐徐微風,觀眾靜靜地坐在書桌前閱讀一份偶然翻開的私人日誌,始終帶著一層親暱的距離。前者的鮮豔色調、貼近表演與強調敘事的風格能夠完整接住觀眾情感的投入,後者運用的學院比例、氣質靜謐的構圖和運動、些微糊焦與底片的顆粒感畫面,則帶領我們體驗導演重構記憶的歷程。

 

  信件在兩部作品中都是重要的元素。Guida透過信件的書寫來傾訴對Eurídice的思念,期望已決裂了的家人能幫自己將信寄到她的手中,卻不知多年來那一封封信紙從一開始就被封存於保險箱內,從未送達; Henrique和Beatriz以信件交換對彼此的愛,Henrique於晚年時卻希望子女們將這些信件燒毀。在兩部作品中,信件不只乘載了私密的情感,更負擔著時間,但我們並不知道隨著時間過去,信是變得更重還是更輕了。或許僅僅是變得不合時宜,時間讓文字變得乾硬,於是只能在閱讀中想像,呼喚逝去的狀態和容顏。

 

  何謂已逝?如果說《鳥是海與樹的孩子》是透過女性的凝視來回望,那麼《被遺忘的人生》就是透過女性的拼搏來重建,他們在形式上彼此完整,自傳式的追溯與寫實式的側寫互為表裡,他們皆在對抗遺忘,奮力對抗人的第二次死亡。文弱、敏感、脆裂、熱烈、激昂、反抗——共同來看,在這兩部作品中幾乎是同一個概念,讓我們能夠看見幾近完整的對至親的愛,並以各自的方式,寫一封獻給影迷們的情書。

 

 

 

電影資訊

《被遺忘的人生》(A Vida Invisível)-Karim Aïnouz,2020

《鳥是海與樹的孩子》(A Metamorfose dos Pássaros)-Catarina Vasconcelos,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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