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訴求對身障者的憐憫,因為憐憫是最遙遠的感情:《最瘋狂的旅程》

失明、先天性癱瘓、後天性癱瘓的三個人為了不讓自己的人生留下遺憾,決定前往加拿大尋歡。

 

  失明、先天性癱瘓、後天性癱瘓的三個人為了不讓自己的人生留下遺憾,偷偷離家出走,訂了汽車,找了看護,策劃一場公路之旅,目的地是加拿大一處專為身障者提供性服務的場所,當然事情絕對不會順利,各式各樣的阻礙與他們自身的障礙相輔相成使得這趟旅程註定雞飛狗跳,而他們也在這趟旅程中獲得了比性更重要的事物。

 

  拿身障人士來開玩笑的危險性與種族議題不相上下,差別僅在於拿種族議題開玩笑會引起該種族社群的憤怒,拿身障議題卻不會引起身障社群的憤怒,因為身障者經常無法自成一個群體,而總是需要非身障者的幫助。所以本片一開始就描述身障者與非身障者長年居住一起面臨的問題,旅程發起人史考特是個跟媽媽同居的24歲先天性癱瘓白人,他能動的只有頭跟右手的一小部分。媽媽清楚他已經成年,但因為總是得照顧他,所以還是會不小心把他當做孩子,以至於雖然他不恨自己的母親,卻也滿腹鳥氣。在他的夢裡,他能用自己的雙腳站在沙灘上,在美麗夕陽下看著豐滿又誘人的物理治療師向他走來,然而一回到現實,他卻只能在開台唱饒舌中,以咄咄逼人的話語唱出自己的不滿。

 

  身障者自身還有歧視鏈,就像身為黑人也有夠不夠黑的問題,根據身障程度與身障年資都可以構成互相歧視的理由。當史考特第一次遇見新來的華裔青年麥特時,除了他意外「搶了」自己的美女物理治療師外,麥特那健壯可以自己滾輪椅的雙手也構成史考特找麥特麻煩的理由。因為先天被剝奪的太多,史考特對於自己生活的損益特別在乎。他有另一位在復健中心工作的好友,35歲了尚是處男的盲人阿莫,與叛逆且渴望冒險的史考特相反,阿莫習慣過著平穩的生活,能不冒險就不冒險最好。

 

  三人平靜的生活,因為史考特某天收到一則神祕的信件有了改變。信件展示了一個由身障者開設、專替身障者服務、遠在加拿大的性愛天堂,鬼頭鬼腦的史考特為了要使這趟旅程成行,跑去遊說新認識的麥特,並讓麥特說服了行事小心翼翼的阿莫,具有身障的三人同時得瞞著父母出發,因為父母絕對不會讓三個身障者結夥遠行,更別說是為了嫖妓。他們無法理解大好時光都在家裡與特殊學校的子女,也會有這樣對他們而言難以啟齒的需求。

 

  然而生命總是會找到出路,關鍵在於有多渴望掌握你的生命,不需要別人的允許才去活出自己的人生,因為說到底,能為自己生命負責的終究只有自己。即便是生活中時有不便甚至得依賴家人的身障者也一樣,家人認為他們好好活著就好,卻忘了他們雖是折翼天使,仍然渴望飛行。

 

「身障者也有性需求」這句話基本上是廢話。

 

  「身障者也有性需求」這句話基本上是廢話,因為就連性器官殘缺的太監都會有性需求以致跟宮女互相處理,而上了年紀性無能的人也會尋求其他方式來處理性慾,闢如多買幾棟房子,但是「身障者如何實現性需求」卻是這部電影的重點,藉由對性需求的追逐,他們被迫踏上令人難以置信的旅程。更糟的是為了省錢,他們居然得等到司機到他們面前,才發現司機是女的,於是他們只好編造謊言以免她送他們回去,而旅程過沒多久,她就因為糖尿病發作而昏倒,被救護車帶走,更糟糕的是三人的父母還正尋著他們足跡追逐著他們。

 

  三個人就這樣被丟在旅館,他們的父母正在逼近,電視的鶯燕正在呻吟。

 

  怎麼辦?

 

  兩個下半身不能動的人、一個瞎子,要如何才讓車子開動?讓旅程繼續?沒方法也要找方法,一個人看地圖、一個人看路、下半身能動的瞎子負責開車踩油門與煞車,或者夥伴想看色情雜誌,卻因為輪椅下不了車,唯一腿能動的瞎子怎麼買色情雜誌?抑或是身障人士在酒吧遇上找碴的人如何解決問題?

 

  一般人能簡單做到的事情,他們必須以我們意想不到的方式來辛苦達成,就連錢包掉在地上對於只有一隻手掌能勉強動的人都是天大難題,每件雞毛蒜皮小事的處理都蘊含他們生命的鬥志。因為他們並不希望依靠他人,而是希望盡可能的依靠自己的能力解決每個他們遇上的障礙,這種衝勁是生命在日常沉睡的內在動能,是他們賴以為生來面對生命苦難的必要之火。

 

  這部電影在胡鬧惡搞的表面之下,訴求的是嚴肅認真的人生議題。人生只有一次,你想怎麼活?溫順了大半輩子,何不為自己瘋狂一次?

 

  《最瘋狂的旅程》不訴求觀眾對身障者的憐憫,因為憐憫是最遙遠的感情,而是透過身障者們為了性、為了尊嚴,使勁克服內外障礙導致的各種荒唐情節,讓我們開懷大笑之餘,也為他們的堅定意志深深感動。電影改編自2011年的西班牙同名電影,而同名電影改編自阿斯塔·菲爾普特(Asta Philpot)的真實經歷,曾與朋友踏上旅程的他並不希望身障人士有什麼特權,而是希望身障人士的性慾望與一般人一樣被平等對待,能夠有雲雨之樂,而不受他人白眼。

 

 

 

電影資訊

最瘋狂的旅程》(Come as you are)-黃世寧(Richard Wong),2020[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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