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斯底里之必要:《綠光》

《綠光》劇照。

 

  戴芬不是那種很強勢的人,但也不是很溫順的人,不過她絕對不是適合當朋友的人,她對自己的標準很高,對朋友的標準更高。侯麥的經典作品《綠光》講述了一名都市女秘書在放假時,陰錯陽差的踏上一次又一次斷斷續續的旅行,她希望能夠透過出遊結識他人來擺脫情傷,然而一路上她所遇見的人,卻沒有一個能讓她滿意。

 

  經典往往如同大山,既令人為之嚮往,也壓得人難以喘息。不過作為侯麥經典作品之一的《綠光》卻意外地相當輕盈,其用相當低的成本(本片最多的成本在對綠光的處理上)呈現了一個苦盡甘來的假期故事。因為侯麥曾被人說其劇本對話總是囉囉嗦嗦的,所以在某次爆發出來後,他就氣憤地說一般人說話更是囉囉唆唆,甚至在本片將自己編寫的對話與演員臨場發揮的對話合而為一,聲稱沒人看得出來哪段是演員的即興發揮哪段是自己的精心設計。再加上他個人少年時的苦戀經驗,以及意外找到的文青女孩瑪莉‧麗維耶(MarieRivière),以及一些非演員的路人,或者意外對《綠光》有深刻了解的老先生,亦或是女主演手中正好在看的《白痴》,這便成就了這一部小巧的經典電影,也冥冥中呼應了本片裡可遇不可求的「綠光」。一部電影的完成,總是要依賴各種機緣,而在完成之後,回頭一看似乎一切都有預兆。

 

《綠光》劇照。

 

  你相信預兆嗎?

 

  戴芬深深的相信,預兆在她的周遭頻繁出現,正是這種相信讓她即便諸事不順又遇人不淑,卻一次次來回踏上尋求幸福的旅程。她感受的到一種其他人感受不到的東西,那甚至超乎敏感,而接近歇斯底里。她覺得身旁的朋友沒人了解她,她覺得朋友的朋友俗不可耐,她覺得自己不該孤單一人,卻將要與她搭話的人個個推開。即便她總是對一切都不滿意,然而她卻覺得自己並非難相處的人,但到了後面她甚至連自己都無法忍受,對著剛認識的女孩哭訴自己很爛,莫名的巨大哀傷攫取了她:

 

  「沒人追我是因為我不值得被追。」

 

《綠光》劇照。

 

  唯一能讓她接受的,是玩沙的小孩。或許是因為小孩身上沒有太多負累,沒有太多知識,也沒有太多對她的批判與試探,她在小孩身上得到了片刻的自在。而大多時候,她寧可自己走到偏僻角落,為了無以名狀的情緒獨自流淚。

 

  她與周遭的秩序格格不入,一切都令她難以忍受。兩年前的情傷是她離脫既成秩序的開端,她是抱著一種思鄉的情懷在旅行,幸福對她而言絕非未曾降臨的幻影,而是從她手中溜走的寶物。因此當她盯著新的事物,她在尋找的是舊的影子,一旦新的事物對不上舊的影子,她便要逃走,當下對她而言毫無價值,她觀察著人們,卻不想要與人們產生任何聯繫,

 

  然而無論她逃到哪,她的直覺總引領她走向海,海邊的無窮無盡讓她不再覺得自己是孤獨的漂流者。當她因為意外的際遇,知道了綠光的存在,與綠光相關的事物逐漸浮現在她眼前,在此之後她遇見了一個男孩,她總算鼓起勇氣上前搭訕對方,這是劇中第一次她的冒險。她不再是等待對的人撞上她,而是主動出擊,並提出要與對方一起旅行的要求,並在與對方同行的路途上,看到越來越多的預兆。她向對方提出一同觀看日落的要求,並在等待過程中,向對方解釋綠光的概念,她流利且自信的說明著,這個她在電影後半段才聽見的概念(而這個概念巧合的與她先前發現今年自己的幸運色是綠色可以接合)。

 

  到了這裡,我們突然發現,其實綠光或者什麼預兆都並非是重要的,不是這些東西引領她前行,而是她自己體內正孕育著一個新的秩序。尋找預兆又甚至是那個她所等待,期待出現的理想對象,也不是那麼重要的,重要的是,漂流的她如何透過眼前的事物,找到一套重新與世界連結的方式。於是我們發現,《綠光》所說的並非是在愛情失去後,找到另一個愛情來彌補那個空洞,而是藉由尋找愛情的過程,找到自愛的理由,找到生活的動能,重新正視沒有愛情的自己之價值,而啟程尋找的理由,完全可以是歇斯底里的。

 

 

電影資訊

《綠光》(Le rayon vert)-Éric Rohmer,1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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