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無反顧的絕望:《親愛的殺手》

《親愛的殺手》劇照。 

 

  看《親愛的殺手》時,想到了里歐卡霍(Leos Carax)的《新橋戀人》(Les Amants du Pont-Neuf)——兩部電影同樣都是以社會邊緣人的斷裂愛情故事為出發點。

 

  《新橋戀人》中的Michèle雖患有眼疾,並因此無法追求夢想,但是出身於富裕的中產家庭,除卻離家出走及男友離自己而去的事件,Michèle的物質生活是得到滿足的。至於Alex與Michèle兩人的關係,雖然看起來怪異而不被社會接受,但是多數時候他們更願意生活在新橋上、甘之如飴地接受無家可歸、與世隔絕的生活狀態,彷彿如此一來便能忘卻自己逐漸惡化的眼疾、遺忘自己離家出走的理由、甚至是自己是身處社會底層的流浪漢。他們的情感是為一種「浪漫」的情懷,而非抵抗社會規範的武器。

 

  也因此,由物質層面而言,Michèle的眼疾似乎會落入一種「無病呻吟」的狀態裡:除了眼疾,她的生活環境根本沒有值得抱怨或離家出走之處。於是,Alex與Michèle所對抗的困境更像是種六八學運式的抒發——他們的反抗某種程度上出自對生活中想像的破滅,或是心靈上沒有得到填補的空洞。

 

  與《新橋戀人》相較之下,《親愛的殺手》中的六與泡麵面臨了更多現實層面的問題。

 

《親愛的殺手》劇照。

 

  六的殘疾使他難以找到伴侶,連單純的性愛也無法實現,而僅能遠觀那些他碰不得也不會看上他的女子——這同時是對於男性陽剛特質的一種閹割,是為一種變形的陽萎。父親基於自責及擔憂而花錢湊合六與同樣無法成婚的女子——身材豐滿的美滿作爲撮合的對象,這樣的設定暗示了肥胖的女子同屬於社會上另一種層次的殘障人士:他們都是「沒人要的」——同時表示了自己年事已高而無法再繼續照顧六的起居生活。

 

  除了因中風而行動不便,泡麵的母親也因長期飽受精神折磨而患有精神疾病,使得泡麵必須在照顧母親時忍受後者對於與房東的以性交易的冷嘲熱諷。母親的每一句話、母親當年沒能保護泡麵的懦弱以及房東的蹂躪,都將泡麵的心靈踩得粉碎。

 

  六與泡麵的相遇,使得他們得以在文具店內短暫卻快樂的午後時光、或是暗地裡的性愛中,暫時成為彼此的避風港。然現實中所面臨的問題仍最終將他們逼上梁山:泡麵讓母親被飯菜噎到近乎窒息,六則是從父親身邊逃脫後在殺死了泡麵的母親,以拯救泡麵免於弒母之罪、也讓父親得以放下照顧他的重擔。

 

  兩人最終的行為是義無反顧、同時是出於絕望的:或許他們在無路可退的情況下,的確想要藉由殺死他們身上的束縛、或是殺死自己,好得到解脫。但是Alex縱火且意外燒死路人、或是最後抱著Michèle跳入河中的行為,都不出自於「絕望」、也並非出自被社會規範所逼,而僅是單純地試圖挽留Michèle。兩部電影所描述的族群或許互有聯集,但本質上仍有相異之處。

 

 

電影資訊

親愛的殺手》-賴孟傑,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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