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nda》: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輕

我們眼中的「動物」,牠們究竟在想些什麼?──還是其實牠們什麼也沒想?

 

  邊看維克多柯薩科夫斯的《Gunda》時,邊想著:不論是母豬Gunda、小豬、公雞、牛隻,作為一我們眼中的「動物」,牠們究竟在想些什麼?──還是其實牠們什麼也沒想?

 

  片頭,Gunda在寂靜的豬舍中躺臥,不一會兒後,一頭頭新生命接二連三地翻滾出來,而此時Gunda的呼吸聲也變得越發急促。隨著出生的小豬越來越多,Gunda的乳房也漸漸地不夠予所有的小豬吸食,於是出現小豬互相爭奪乳房的局面。相較於人類而言,Gunda始終是無動於衷的──牠並不在乎自己所有的孩子是否能夠得到溫飽,彷彿牠唯一的功能及任務便是產下牠們並提供有限的母乳。至於小豬是否能成長成與牠相同的成豬,則由不得Gunda及牠的孩子決定。

 

  Gunda踩死其中一頭孤僻的小豬的景象,同樣與人類的景況相當不同。不論是Gunda的行為,或是獨腳的公雞,牠們都某種程度上呈現了達爾文的「物競天擇」:也許是Gunda都預見了那頭自我放逐的小豬將面臨往後的生存困難,預見牠無法在同儕的競爭中勝出、順利地喝到母乳並平安成長,抑或是其他我們無法理解的原因──總歸而言,有許多隻小豬在這選擇的過程中遭到淘汰而無法生存。

 

作為人類,為什麼我們不會主動地淘汰帶著缺陷出生的嬰兒?

 

  但是,作為人類,為什麼我們不會主動地淘汰帶著缺陷出生的嬰兒、或是淘汰無法融入集體的孩子?為什麼多數的我們仍選擇將他們撫養長大,即便這對於父母及孩子皆是艱辛的過程?我們無法理解、也不遵守自然界的天擇,然對動物而言,我們為反抗天擇所做出的努力,或許也是相當荒謬的行為。

 

  很顯然地,我們思考生命的方式,和動物是截然不同的。對於動物而言,出生、競爭、老去、死亡都僅是普遍生命週期中的循環,變異並不會對某一物種的延續產生問題,且不論有無變異,發生變異的單一個體或是集體並不會思考這樣的變異會為牠們帶來什麼樣的後果。獨腳的雞僅是用牠僅存的腳去適應牠所生存的環境,而不煩惱自己將面臨什麼困難,也不會如人類因為這缺陷而產生可能長達一生的自我懷疑、自我厭惡並導致自傷或自殺,也不會因此更為樂觀地看待自己的生命。

 

  相對而言,自人類開始意識到自己或他人的缺陷或創傷感覺,便產生了「病識感」,也同時意識到這醫生將會是多麽地寸步難行——就如同一旦我們真正地體會到自己終將死亡,我們衡量自身生命價值的方式將從此改變。生存是中性的,是動物的議題,而存在是只屬於人類的議題。

 

  只是,當牛隻聚集在一起、看似是以尾巴為對方驅趕蒼蠅,或是蒼蠅在頭上聚集、胡亂飛舞時,有幾隻牛流下了眼淚,以及小豬被卡車運送離開後,Gunda彷彿想追上遠離的卡車,但又隨即折返,在稍早產下小豬的豬舍及草地之間來回奔跑——我們彷彿看見了動物與人類共有的東西,可能是惺惺相惜、友愛及悲傷。或許Gunda是發現自己的孩子消失不見而焦慮地尋找牠們的蹤影,還是只是出於某種本能的母性?牛隻流下的眼淚,究竟是為了驅走停駐在眼睛上的蒼蠅,抑或是想到了自己可能被宰殺的命運而潸然淚下?

 

  或許我們認定動物遭受了痛苦的行為,僅是某種出於人類的狂妄的無病呻吟──畢竟我們終究無法得知動物是否有存在議題,也無法如動物將生命視為單純的生存行為。

 

 

 

 

電影資訊

Gunda》─Viktor Kossakovsky,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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