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長恨水長東:《總是有個人在愛你》

《總是有個人在愛你》劇照。

 

  哥倫比亞導演法蘭柯‧洛利(Franco Lolli)交出他的第二部長片作品《總是有個人在愛你》,全片以母親罹癌一事作為他創作上的出發點。他選擇讓母親是片中飾演主角希薇亞的母親,藉由鏡頭去省視編導法蘭柯洛利對母親的愛與感謝,並以此作為他拍攝本片的核心理念。

 

  在電影的呈現方式上,法蘭柯洛利選擇以記錄真實生活的樣貌及衝突最為全片的主題。再藉由希薇亞的多重身分角色,為整部電影的情感鋪陳與堆疊開枝散葉,成為全片的敘事核心。

 

  法蘭柯洛利在電影開場揭示了兩件事。一是蕾提莎的癌症確診,向觀眾傳達了死亡迫近及角色將面對生命困境的議題。二是面對死亡,希薇亞將如何扮演好一名女兒的角色?

 

  當希薇亞確定母親罹癌後,她為了照顧母親,決定搬回家與母親同住。但是她與母親水火不容、總是互相指責的衝突,凸顯出希薇亞當初離家的原因。再者,她曾與一名男性生下了一個兒子安東尼奧。過去莽撞、未深思熟慮的後果,也成為親情衝突的其中一條導火線。不過蕾提莎並非視安東尼奧為罪惡的存在。當她確定罹癌後,她最在乎的事是「再也看不到安東尼奧長大」,再加上她與安東尼奧在泳池與更衣室裡的互動,讓祖孫間難以分割的真摯情感溢於言表。安東尼奧的存在,成為蕾提莎病痛之軀下最大的心靈慰藉。

 

《總是有個人在愛你》劇照。

 

  然而作為一名子女,希薇亞很難不被母親撩撥起情緒。她或許無法真正的站在母親的立場思考,母親脫口而出的話是否有更深層的背後意涵。甚至無法理解作為一名知曉自己將死的病人,不斷被身邊的人投以同情的眼光下,母親想放棄化療的原因。母女每一次的爭鋒相對,觀眾都能感受到強烈的敵意,卻又在角色的處境之下,替希薇亞難以和平的與母親走向生命終點,而感到一絲難過。

 

  希薇亞要同時面對職場、母女之情與兒子亟欲知曉生父的崩潰邊緣,或許有些戲劇化。但法蘭柯洛利卻透過希薇亞的角色,將多數觀眾必須在職場與家庭間疲於奔命的真實面,映照在觀眾的內心。在職場上叱吒風雲的希薇亞,最終無法避免被捲入貪瀆案。在應該充滿愛的家庭結構下,她也難以和平的與步向薄暮的母親共處。在兒子的好奇心之下,她又無法說服生父與兒子見上一面。整部電影宛如希薇亞的生命崩潰實錄,讓觀眾眼睜睜的看著家庭結構逐漸崩塌與殞落。

 

  但表面上的故事並非法蘭柯洛利向透過電影傳達的理念。事實上,若細究電影裡所有的衝突,會發現一切根植於理解與包容的問題。希薇亞與蕾提莎之間存在著理解上的鴻溝,過往的衝突讓他們無法設身處地的去試著理解對方的思維。當人與人之間無法真正以溝通進行交流,理解與包容便無法達成。

 

《總是有個人在愛你》劇照。

 

  希薇亞為了照顧母親,選擇不再與過往的母女衝突計較,搬回來與母親同住。她的行為動機背後,不只是為了履行子女義務般單純,其中仍包含著對生母的愛。蕾提莎拒絕接受化療也並非是刻意針對希薇亞,她不過是將生命視如鴻毛,亟欲擺脫病痛帶來的痛苦。她看似對希薇亞的往事耿耿於懷,但未曾說出口的卻是對希薇亞選擇伴她步入薄暮的感謝。無論是希薇亞或蕾提莎,她們倆都不擅於表達內心真實的情感,卻也總是糾結於言語表面的意涵。事實上,在希薇亞選擇陪伴在母親身邊的當下,母親對希薇亞就已不再有恨了,她只糾結於希薇亞是否對往事有個令他滿意的解釋罷了。

 

  法蘭柯洛利將日常令人煩躁的瑣事,一件又一件的套在希薇亞的身上,由此映照出希薇亞如同你我一般的生命履歷。在面對多頭馬車的拉扯之下,也終究會筋疲力竭。希薇亞在面對巨大的生活與情感壓力之下,她忽視了母親對她的愛,也忘卻了小兒子對她的愛。這些隱藏在日常瑣事下的壓力,宛如困在金鐘罩底下般,讓她身在其中而看不清生命可貴的情感價值。直到母親再也沒辦法數落她、甚至有可能在也見不到兒子後,希薇亞才在眼前美麗動人,卻也象徵世界不會為了一個人的不幸而停止轉動的城市光景,以及懷裡兒子的親情溫暖,摻和著面對困境卻也無能為力的淚水,體會到「人生長恨水長東」的生命箴言。如此哀傷,卻又如此令人感到喟嘆。

 

 

電影資訊

《總是有個人在愛你》(Litigante)-Franco Lolli,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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