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使人盲目付出,卻也使人洞穿表象:《當男人戀愛時》

這部電影雖然是關於浪子回頭的故事,卻不是那麼典型。

 

  雖然改編自韓國電影《不標準情人》,然而無論是服裝設計、場景、台詞,甚至連口裡咬的冰都帶著滿滿台味而無一絲韓味,更多的台灣鄉土「人情味」。描述一個年至不惑的討債混混遇上讓他一見鍾情的欠債女孩,為了讓心上人還清她父親欠下的大筆債款,他想方設法讓她有辦法還債,然而對方卻對他愛理不理。

 

  究竟,這個老男孩如何博得女孩芳心,而身在江湖的他又如何給她一般人的幸福?

 

  電影開場就告訴我們邱澤飾演的混混阿成,其實並不適合走這一行。他去廟裡討債,遇上對方說自己兒子要動手術,便心軟拿錢給對方,後續在許多店家如藥房、雜貨店等等地方,他都因為對方的窘困狀況少收不少錢。甚至我們可以注意到,在討債時基本上不論是用金爐敲自己頭或者是用汽油澆在自己身上,他都是用一種自殘甚至威脅同歸於盡的方式,要求對方還錢,而非以傷害對方的人身財產為討債手段。

 

  於是這部電影雖然是關於浪子回頭的故事,卻不是那麼典型。因為阿成並不是個那麼「硬」的男人,他也沒有「奸」的手段,來操弄對方的情緒,讓對方還錢。對於一個四十歲,底下有許多小弟的混混而言,這實在是奇怪的事。這個故事其實是「扮演浪子的好人」回頭的故事,呈現在綜觀全片都找不到什麼阿成真的幹過什麼壞事的證據。

 

  這樣的設計可以說是兩面刃,一方面促進觀眾對於這個無辜者的同情,另一方面也讓觀眾覺得明明沒有能力還錢,卻不接受阿成提議去當飯局妹或者賣腎臟的浩婷實在是有點不知好歹,畢竟電影並沒有告訴我們她除了口頭上說自己會想辦法還錢外實際上做什麼來試圖還錢;唯一一次試圖找錢還是打電話給關係並不好的親戚那邊,而這還是為了付父親的醫藥費而非欠討債公司的錢。如果說本片第一個主題是關於「扮演」,那麼第二個主題便是解答人們「何以扮演」的原因。

 

浩婷成天板著一張臉,幾乎佔了電影一半的篇幅,我們卻不太清楚她為什麼非替父親揹債不可。

 

  比如說電影後面揭露阿成之所以必須替大姐頭討債,當個兇狠的討債人,是因為家人欠債,如同浩婷欠的債也是由其父欠的債一樣。為此我們可以看到浩婷成天板著一張臉,這幾乎佔了電影一半的篇幅,我們不太清楚浩婷跟她的父親與未現身的母親關係是什麼,是什麼讓她必須來不斷照顧這個讓她背負債務的父親,她是背負著什麼樣的心情在做這些事?是基於法律的責任或者社會的眼光,抑或我們沒看見的親情而去做?

 

  邱澤所飾演的阿成是個極其適合他的角色,乍看之下作為四十歲的男人,邱澤的外表似乎總是過於年輕,而這卻恰好符合他扮演的阿成,一個大男孩的形象,這個大男孩是如此單純,以致他總是以傷害自己且不欲為人知的方式生存,遭受誤解也不怎麼在意。比如當他與浩婷約會時,他用肩膀想讓浩婷靠向路旁的紅花,浩婷卻以為他是要帶她去旁邊的賓館,並抽身閃開讓他撲空,這一場兩人剛開始約會的戲就表現出阿成的天真與浩婷的警戒,這時浩婷還如同一般的人一樣只看到阿成吊兒啷噹的表象。

 

  到了後面,有個鏡頭是浩婷低頭看著躺著的阿成的眼睛,在這一刻,邱澤像靴貓一樣的眼睛體現出阿成的本質。

 

  許瑋甯拿到的角色無疑難度更高,因為比起阿成,情節上並沒有明確的讓觀眾喜歡浩婷這個角色的理由。是的她很可憐,但可憐的人到處都是,觀眾更渴望看到的是可憐的人的掙扎拼搏,比起阿成她就是少了些主動性,特別是在電影後面阿成瞞著浩婷去處理一些難題時,她總是扮演等待的角色。她的行動總是「發現」而且總是「被動發現」,換言之被告知某些事情後發現自己誤解阿成,電影裡這樣的橋段至少有兩次。所以許瑋甯能夠用力的地方就是臉部的細微表情而非顯而易見的行動,以用來體現她對阿成由冷到熱的態度轉變,當然電影後面也試圖用一些戲份來平衡她與阿成的靜與動,但仍然給人一些力有未逮的感覺。

 

愛你的人總是能看穿你所扮演的角色。

 

  茄子蛋演唱的主題曲〈愛情你比我想的閣較偉大〉出場橋段可謂極為切題,配著很台的妝髮與服飾,阿成在保齡球場忘情的唱跳給浩婷看。即便周遭路人都低聲批評,浩婷卻被他這種傻勁給感動,甚至對旁人說出阿成的口頭禪:「啥款?」或許她就是這一刻愛上他的,如同阿成之所以對她一見鍾情,或許並非是因為他回答浩婷的,因為她「腿長、香香」,而是在看到她為了自己的父親硬起來不怕被當做牛鬼蛇神的自己時,也看見了為家人背債的自己。

 

  人生在世,總得被迫扮演一些你不想扮演的角色,然而愛你的人總是能看穿你所扮演的角色,看到真正的你,愛情使人盲目付出,卻也使人洞穿表象。儘管有時候這種洞穿往往來得太遲,以致比起錢債,情債更難償還。因為錢債會有人來討,但情債卻少有人要對方還,以致於你自己欠下了都不知道。

 

 

 

電影資訊

當男人戀愛時》(Man in Love)─殷振豪,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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