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註定的人卻沒有來:《恍惚間聽見你愛我》

移居美國多年的女醫師,在一場研討會上遇見來自故鄉匈牙利的男子。她深信他就是命中註定的那個人,兩人並未交換聯絡方式,僅相約一個月後布達佩斯的自由橋上見。但他沒有出現。

 

  《恍惚間聽見你愛我》的Márta自大學時期,即因為其豐富的研究經驗與成果,往後求學過程中無往不利,甚至得以到美國進行長期的腦神經科學研究。

 

  起初,我們看見Márta在布達佩斯自由橋上走動著,彷彿在等待著什麼;然而,那人始終未曾出現。待Márta離開橋上並在大樓轉角看見一個人的身影後,便追了上去,並告訴對方自己的來歷:「János,你怎麼沒有出現?」這或許正是Márta最初在橋上等待的人。可是,對於Márta突如其來的問話,János一臉堅定地表示Márta認錯人並離開之後,Márta隨即感到暈眩,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由此處看來,以及Márta往後與那位名為János、且同樣身為神經科醫生的男子的關係,或是Márta對於病患兒子Alex的追求,我們即可發現,身為一位事業相當成功的女性,Márta的內在生活(無論是情感或是性的方面)無疑是相當匱乏的。

 

「我常常不確定自己所看到的是不是真的。我甚至會相信某些事情真的發生,以符合我自己的期待與幻想。」

 

  儘管Márta在事業上已經相當成功,並且透過無數的學術發表與手術經驗證明自己的能力,然而從她與其他醫生(顯然地她是那所醫院中少數、甚至可能是唯一的女醫生)的互動中,便可以看出她自學生時期開始的陰影仍然揮之不去:Márta在回到布達佩斯的醫院後碰見了過去的教授,教授談起了Márta於學生時期即已遭遇的困難:由於驚豔的研究成果與經歷,教授們在面試時即毫不猶豫地決定錄取Márta;進入實驗室後,Márta卻因為「能力太好」而被其他同學排擠,沒有人願意與Márta一同工作。

 

  即便電影中並沒有詳細地對此多做敘述,但這段經歷無疑成為了Márta的夢魘,而這也正是我們看見在Márta對第一位男病人(也就是Alex的父親)作出診斷時所面臨的質疑。不僅是在場其他男同事忽視Márta的對於病徵的診斷與建議,甚至在院方指派Márta為Alex父親進行手術時,Alex也基於自身的偏見——可能是性別方面,也可能出於同樣身為醫學系學生的自尊——拒絕Márta為父親進行手術。

 

  綜合看下來,Márta自過去到現在所面臨的質疑,在日積月累下也逐漸侵蝕了Márta對自我價值的肯定。在醫院之外,她經常求助於心理醫生,並且在János的事件發生後,對醫生說道:「我常常不確定自己所看到的是不是真的。我甚至會相信某些事情真的發生,以符合我自己的期待與幻想。」Márta這段的敘述,或許會無意間讓我們在後段看見Márta與János在傍晚的路上,無語卻相視而笑地相伴著彼此回家,以及Márta某一次終於讓János進來家中,兩人發生性愛的場景時,懷疑這些即是Márta所說的:「相信某些事情真的發生,以符合自己的幻想。」畢竟Márta片頭的事件前即已經相信自己與János曾經在美國研討會上見過面,並相約兩人在故鄉的自由橋上見面,因此往後與János有關的一切,或許都只是Márta的一廂情願。

 

「妳希望我診斷妳患有人格異常,所以妳就能藉此證明妳愛的人是對的。」

 

  而對於Alex在手術成功後對Márta的態度從輕視轉為熱烈的追求,或許也使Márta對他人的好感抱持更多的懷疑,並打消任何發展可能性的念頭。他人的好感在內心極度不自信的Márta看來,不僅會被歸類為看上她外在的才華(如手術技巧)而產生的情感,更會加劇她對於自身的懷疑:「我是否值得別人的愛與喜歡?」

 

  只是,當結尾的János對著Márta坦承道:「妳看見我有兩個孩子了。我已經是別人的父親了。我當時不知道妳知道後會如何反應,所以當妳找上我時,我不敢面對妳,告訴妳我就是妳要找的人。」我們才終於明白,János自始至終都是認識Márta的,可卻基於自己已為人父的身份而不敢對Márta據實以告。

 

  從János的坦白,我們也能終於確定,心理醫生對Márta自述所做的評價是正確的:當Márta不斷地認定自己的精神有問題時,醫生卻說道:「妳希望我診斷妳患有人格異常,所以妳就能藉此證明妳愛的人是對的。」此處,我們不確定Márta所愛的人是誰,也許另有其人,也可能是János,因為Márta在開頭昏厥過去後被路人問道:「是否需要醫生?」使得Márta無意識之中認為自己的精神錯亂,進而求助心理治療。但是我們能夠確定的是,Márta自身不斷增長的自我懷疑與否定,才是掩蓋了Márta面對自身感情的最大原因。

 

  如同Márta搬回布達佩斯後的租屋處內空無一物,除了一張床墊和一盞微弱的燈,別無其他,即便是白天也無任何光線能夠照射進來——這棟房子的狀態,正是Márta的內心,所有能夠使心靈富足的情感與其他事物皆不存在。

 

 

電影資訊

《恍惚間聽見你愛我》(Preparations to Be Together for an Unknown Period of Time)-Lili Horvát,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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