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拋棄的香港與心很累的神明:《哥吉拉大戰金剛》

《哥吉拉大戰金剛》劇照。 

 

  在本多豬四郎1962年的《金剛大戰哥吉拉》問世多年以後,這兩頭平時稱霸一方的怪獸終於帶著更大的音響、更大的身體在更大的「怪獸宇宙」進行再戰,而這次牠們的決戰擂台是插滿螢光棒與看板的東方之珠「香港」。至於幕後陰謀其實不太重要,因為觀眾想看的其實只是牠們痛揍彼此,所以就讓我們抱緊像水桶的爆米花還有可樂一同尖叫。

 

  儘管經過《哥吉拉》、《哥吉拉二:怪獸之王》、《金剛:骷髏島》這幾部電影鋪陳才走到《哥吉拉大戰金剛》,但說真的就算沒看前面這幾部電影,也不至於看不懂《哥吉拉大戰金剛》。原因很簡單,因為說到底這系列就是為了讓成年人的觀眾有藉口進電影院看怪獸打架而存在的,至於隨之而來的環保議題,或者是動物權議題只是附加。因此我們在本片可以看到其實它自己也有這種自覺,而且帶著一種自嘲的在某些地方告訴觀眾必須相信這個前提,才不會太認真以待,或者去找什麼政治隱喻。

 

  無論是建構在空心地球為前提的世界觀設定,或者是角色們透過陰謀論電台追尋到事件真相,甚至是供金剛大展身手的空心空間,都必須藉由一種基於架空科技的特殊飛船到達,那裡是一個全由CG構成的數位天堂,有著各種讓觀眾大飽眼福的奇特生物,既是作為幻想生物的金剛始源之地,同時也是一個人類尚無染指之地。

 

  一個無政治力介入之地。

 

《哥吉拉大戰金剛》劇照。

 

  但是決戰場所選擇香港仍然令人玩味,我們都知道美國跟日本都是可以被怪獸攻擊的地方,不過中國可能不太行,因為金剛跟哥吉拉可能會被公安上銬逮捕,屬於中國卻沒那麼中國,而且曾長期受外資寵幸的香港就相當適合被怪獸攻擊,這是因為為求商業極大化,它必須發生在一個像觀眾熟悉的現實世界,但不是現實世界的地方。因為是怪獸打架,最好是在都市可以砸的東西比較多,為了亞洲觀眾(當然說的就是中國觀眾)最好是個他們熟悉的地方,所以就選擇香港(同時也是西方熟悉的地方,說到底這是個長期中西交錯的場域)。

 

  為了闔家觀賞而不給觀眾造成太多恐慌與不安,不像過去一些哥吉拉電影都會再切個建築物內部人們試圖逃生的鏡頭,並接著展示該建築的倒塌以顯示怪獸們的威脅,這一次只做了街上不斷奔竄的人們,我們看不到什麼人們因哥吉拉或者是金剛而死傷的鏡頭,更別說是那些總是集體四處勤奮巡視,保護人民不受邪說蠱惑,或者不被暴徒攻擊的香港警察,似乎也沒拿到多少鏡頭。近年來表現英勇,甚至有當地民意代表試圖替他們爭取諾貝爾和平獎的他們,居然沒什麼表現機會實在可惜。

 

  如果是忠黨愛國的他們的話,應該可以比美軍還有日軍更英勇吧。

 

  當然更令人百思不解的是戰鬥歷經從晚到早,有別於在別的怪獸電影裡,美國還是日本軍隊總是會出擊以抵禦怪獸,無論能起到效用或者一無所用,至少都會出來稍微展示一下抵抗精神。然而全片我們竟不見雄糾糾氣昂昂中國解放軍,在這段時間出來抵抗金剛與哥吉拉這兩大邪惡的西方反華勢力,更別說本次美日反派居然還將具毀滅性的秘密兵器藏在香港正下方,並在甦醒後乍看與金剛與哥吉拉對戰,實則繼續參與牠們砸爛香港的行動。這種源於西方勢力的亡華之心不可謂無,三隻巨大暴徒就這樣蹂躪香港而無人得以阻止,可以說讓人看了歎為觀止。

 

《哥吉拉大戰金剛》劇照。

 

  上集在《哥吉拉二:怪獸之王》因為哥吉拉打倒牠們老大基多拉而臣服的眾怪獸們,這集在哥吉拉陷入危機時,居然也沒有挺身而出前來護駕,實在也令人心寒。而這集兩隻怪獸之王(好歹金剛也是骷髏島之王或者紐約之王)嚴格來說是有分出勝負,但結局雙方之間,比起分出勝負的征服感,更有種英雄惜英雄的壯烈感。比起不斷進行情緒勒索還有無理攻擊,並一直用「猴子」、「怪物」、「動物」指稱牠們的人類,兩大怪獸王看起來反而更具人性。無論是從無故被抓到自願被囚的金剛,或是覺察危機到遭受誤解的哥吉拉,在不戰鬥時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帶有滄桑與無奈,牠們像是某種偉大卻疲累的神明,明明無論是開天闢地的力量,或者是先來後到的資格都遠勝人類,卻得為著人類的慾望與慾望的代價不斷受苦,而無法自由自在。

 

  或許牠們真該盡情破壞一次,而非顧慮人類處處留手,說到底牠們不該是羅馬競技場的鬥士,而該是神殿裡矗立著的神明。畢竟人類總是渴望仰望牠們,唯一不想仰望牠們,希望代表人類超越牠們的反派,彷彿是觸犯天條般馬上就受到了懲罰。

 

  無論如何《哥吉拉大戰金剛》仍然是今年至今IMAX首選,首先是不分日夜,橫跨海陸的打鬥場面都讓人看得熱血沸騰,你再也不會有鏡頭太晃或者太暗而看不清楚畫面的問題。五光十色的香港作為決戰舞台,配上那催動腎上激素的配樂更是讓人食指大動,完全解決了夜晚光照不足細節不清楚的問題,因為一大堆招牌霓虹燈光照在這兩隻巨獸身上,把牠們幾乎漆成了彩色。當飛行器作為比例尺,繞行在兩大怪獸身上那一段攝影機運動,更如雲霄飛車般令人心跳加速,這可完全不是皮套時代的怪獸打架電影可以比擬的。

 

  尤其許多精采畫面都可以顯示出製作組真的有從過去幾集的觀眾回饋,了解觀眾想要「再」看到什麼,比如在先前一版裡金剛用手掰開恐龍頭的招數,或者是《哥吉拉二:怪獸之王》裡仰天長嘯噴出貫通天地的蒼藍雷射、壓制敵人朝嘴去的口爆雷射等等……。製作組為了平衡戰力,讓場面更有來有往,還給體積較小的金剛一把可吸收雷射的超古代戰斧,故他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電影不是傳世神作也是誠意之作了。

 

 

電影資訊

《哥吉拉大戰金剛》(Godzilla vs. Kong)-Adam Wingard,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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