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是破碎了還必須照本演出的演員:《正常人》影集與小說評論

 愛爾蘭新銳小說家莎莉‧魯尼以第二本作品《正常人》奠定國際地位。

 

  第一次看《正常人》(Normal People)這部愛爾蘭影集時,心中的衝擊無法形容,後來看了原著小說,還是依然難以平復。原作在歐美掀起巨大熱潮,獲獎無數,在台灣出版及影集播出後,也引起不小話題。不過大多數的評論,都著重在愛情關係上,但更讓我有感的,卻是對「正常」的刻畫與探討。

 

  呼應書名和片名,我認為「他者」(The Other)是這個故事的中心概念。「他者」在歐陸哲學的語彙中,是一個尷尬邊緣、不容於世的存在。可能是某些被排擠孤立的個人或族群、也可能是被我們遺忘或刻意視而不見的感受與生命經驗。

 

  故事圍繞在梅黎安與康諾身上,大致分成三個階段:高三的秘密戀情、大學分分合合的疏離歲月,以及最後終於成為真實的自己,與彼此支持力量的自我成長。從這三段歷程檢視梅黎安與康諾的個人內在處境,可以清楚看見他們如何在「正常」與「他者」間拉扯。

 

  作為反抗者的梅黎安

 

  故事一開始,梅黎安就是「他者」的寫照。在學校她是最受孤立排擠卻也最聰明的人,她從小家庭就是破碎的,爸爸生前這個家充滿暴力,他死後卻又充斥著令人窒息的冷暴力,即便富裕,卻沒有任何溫度。

 

  梅黎安在學校成績優異,但她卻不覺得上學有什麼意義。一次上課時她因為看窗外而被老師訓斥,當下不以為然的回:「我不知道校規還有規定我的視線…」對她而言學校彷彿一個極權社會,明明學不到東西,卻只能被關在裡面,連視線也要受人控制。

 

  此外同學們的人際互動也讓她感到不解,男同學的話題無非是自己又跟誰上了床?晚點要去哪裡狂歡?而女同學則有嚴密的階級關係,以她們各自的人氣和受男性追求的程度來決定,梅黎安覺得這慌謬至極,好像大家都是戲台上的演員,卻沒有一點真誠。

 

  她看似極有自信,對他人眼光不屑一顧,但內心深處其實比任何人都希望能成為一個正常人,改變從小到大被孤立的處境。但她的聰明使自己知道:趨炎附勢迎合他人,不會帶來任何正面結果,只會使原本就已殘破的心靈被掏空殆盡。她的反骨是一種對「他者」身份的反抗,即使外在的一切都排拒她、把她當成被人唾棄的邊緣人,在心中也要保住自己的價值,不至徹底沈淪。

 

  身不由己的「好演員」康諾

 

  康諾是梅黎安的尖銳對比。他與母親相依為命,媽媽羅芮在高中時意外懷了他,他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也不想知道。他們家是勞動階級,經濟上十分困苦,媽媽在梅黎安家當清潔婦。雖然這樣的出生怎麼看都像場悲劇,但幸運的是羅芮非常睿智且開明,是他最重要的支持力量。

 

  康諾很優秀,人人都覺得他是好學生和好兒子。他在學校備受歡迎,是足球校隊活躍的選手、課業上優秀的學生,以及很好相處的朋友。然而他卻對生活感到疏離,內心深處很清楚自己跟朋友們合不來,但從不敢表達他真正的想法,只是靜靜的配合。大家都喜歡他,也因此他漸漸把社會期待當成唯一的自我認同。

 

  也許就是如此複雜矛盾的處境,才造就了疏離、迷惘的個性。家庭經濟的弱勢、媽媽的辛苦,以及受其他親人的排斥,使他變得相當自卑。對比梅黎安深怕自己徹底成為「他者」,康諾則是深深恐懼變成絕對的弱勢者,所以即使他不喜歡,也必須依靠他人肯定來維繫自我認同。

 

  當「正常」與「他者」交會

 

  這兩個處境相反,內心卻同樣孤寂的人,第一次對話就產生極大共鳴,猶如在彼岸丟失一半自我的人呼喚著彼此。康諾從梅黎安身上看到過去一直壓抑、漠視的自己,而梅黎安則在跟康諾的相處中,終於感到不再孤立,能與他人建立真誠且深刻的連結。康諾是唯一一個認真跟她講話的人,她知道他和同學們不同,他是一個心思細膩、敏感且會思考的人!

 

  在她在得知康諾並不討厭自己之後,就跟他告白了。這讓康諾不知所措,他確實被梅黎安吸引,但卻認為跟她扯上關係會成為同學的笑柄。他跟梅黎安坦承自己擔心如果他們交往,被同學知道會很尷尬,梅黎安回他說:「那就不用讓他們知道!」於是他們就此展開這段秘密戀情。

 

  他們的感情無比熾熱、激情且真誠,但終究無法長久,因為兩人的關係本質上是不對等的。這段地下戀情是基於梅黎安被霸凌的處境,而康諾對此不僅無法支持她,還選擇依順「眾人」眼光。在這點上他和其他同學一起孤立了她,而他最終也還是因為自卑感,背叛了梅黎安。

 

  在一次學校同學舉辦的舞會中,梅黎安被男同學性騷擾,看不下去的康諾忍不住出面帶她離開,那一夜他對她說了「我愛你」,儘管當下未意識到這幾個字的重量,但他確實是真心的。可是,回到學校後,這段關係的曝光使他難以承受,面對朋友們的冷嘲熱諷,康諾覺得自己毀滅了,為了挽救身為「正常人」的自我認同,他邀請一直喜歡自己的校花瑞秋成為他畢業舞會的舞伴。

 

  他原本還愚蠢的以為,這不會影響他跟梅黎安的關係,但如此聰明又脆弱的梅黎安,怎會不知道康諾在她和所謂「正常人」間已經選擇了後者。他拋棄了她,卻毫無自覺,梅黎安覺得這真是可笑至極,至此決定不再去學校,在家準備大學考試,不接他任何一通電話、也不回任何訊息。

 

  暴力的滲透性

 

  事實上康諾不只拋棄梅黎安,也拋棄了在她身上發現的「自己」。他再也無法對內心深處的疏離感視而不見,梅黎安是他唯一愛過的人,也只有跟她在一起時,他才不會感覺孤獨。其實梅黎安比康諾更清楚這點,原著小說中有段話解釋了這點,也揭露了梅黎安內在深層的自我厭惡:


「她對康諾的評價是真心的,他從沒誤導她,讓她以為大家都能接納她。是她自己誤導了自己,他只不過是拿她進行某種私人實驗,而她自願被利用,很可能也嚇到他了。他終究是憐憫她的,但她拒絕了他。說起來她也替他覺得難過,因為從今往後他得永遠帶著與她上床的這個事實活下去。對於他這個本該平凡且健康的人來說,這個事實的嚴重性遠大於她。」(《正常人》81-82頁)


  這段話透露幾個重要訊息,第一,經歷這件事後梅黎安認定自己永遠無法擺脫受孤立的處境。第二,因為康諾選擇當正常人,所以跟她上床就變成他的「原罪」。這側面體現梅黎安的自我厭惡,即使表現出反抗的姿態,她終究還是無法擺脫他人評價對自我價值的影響,認為自己是不該存在於世的「他者」。

 

  梅黎安之所以被孤立,厭女與父權文化的影響是一大原因。她從不渴求異性目光,對試圖搭訕她的男性冷漠回應。不尋求跟自已合不來的人的關愛,正是她在家與學校被霸凌的根本原因。

 

  小時候爸爸常打媽媽,後來爸爸死後,哥哥對她也有暴力傾向,但媽媽卻置之不理。她媽媽丹尼絲從很小就對男人欺負梅黎安這件事漠不關心。小說中只用了一句話精準描述了她的心境:「她相信梅黎安缺乏『暖意』,而所謂『暖意』,在她的定義裡,也就是哀求痛恨自己的人愛她的能力。」(正常人84頁)

 

  這是何其恐怖!梅黎安的母親自己就是家暴受害者,卻因為她會去乞求傷害她的人的憐憫,女兒不會,因此憎惡她。她把自己在關係中的無能為力與憤怒轉移到女兒身上,要說梅黎安沒被媽媽的敵意與冷漠影響是不可能的。看到這段時我感覺到一種深深的悲涼,權力的支配竟如此輕易讓暴力腐蝕人心,原來受害者要搖身一變成為加害人是如此容易。

 

  匿名權威的無形暴力

 

  另一方面,在康諾與梅黎安身上,我們也可以看見匿名為「正常」的權威,蘊含的暴力性,它一種病態的自我審查,使每個人依據這個標準省視自己是否符合社會期待。然而人們犧牲了自我來服膺心中的社會要求,但這個犧牲卻可能不具意義,因為它很多時候只是一種自我投射,這世上壓根不存在客觀的「正常」。

 

  康諾直到和梅黎安分開後,才知道周遭朋友早就知道他們的關係了,而他們真的像他想的那樣,只要一知道就會讓康諾成為眾矢之的嗎?其實根本沒人在乎,他的心結完全只是因為太恐懼社會期待,因而瘋狂自我審查。當他意識到這點後,從小到大努力扮演的角色終於崩塌了!

 

  相對梅黎安在學校的邊緣處境,康諾看似站在舞台中心,但他內心真實的自己,卻從未有機會站上自己生命的主舞台,反而被囚禁在角落裡,因此他終究是心靈上的「他者」。梅黎安比起康諾,至少沒有像他這樣自我催眠到連自己是誰都忘了。

 

  究竟誰是「他者」?誰是「正常人」?當脱去社會關係中的角色扮演,專注看著脆弱的自己時,我們終究只是破碎了還必須照本演出的演員!

 

  權力關係的反轉


  康諾再見到梅黎安,是在大學同學的派對上,如今他們兩人都是愛爾蘭頂尖大學三一學院的學生。一重逢他們就熱烈的聊了起來,彷彿過去什麼都沒發生。梅黎安得知他沒有交往對象,說可以介紹一些女性朋友給他認識。這句話象徵權力關係的翻轉,梅黎安在大學相當受歡迎,而康諾卻成為格格不入的「他者」。

 

  不過梅黎安並沒有因為受歡迎而獲得歸屬感,事實上她和朋友們極為不同,其中最有趣的差異在「優越感」這件事上,她許多同學的優越感是以精英視角俯瞰社會的驕傲,但梅黎安的優越感卻是因為身為「他者」的視野,使她能看見主流社會的虛偽。

 

  對於這點,康諾深有同感,打從踏入三一學院,他就意識到自身社經階級的尷尬。同學們把自己包裝得耀眼奪目,穿特定廠牌的衣服、住獨立房屋、積極表現自己,這些都成為基本配備,可是對康諾而言,這在在表現了資產階級的傲慢與虛榮。

 

  梅黎安與康諾即使在高中和大學各自扮演「他者」與「正常人」,但是站在彼端的兩人卻能感同彼此的生命態度。

 

  某天夜晚,康諾坦承自己高中時的愚蠢與悔恨,哽咽向梅黎安道歉,她馬上就原諒了他,兩人的默契一如既往堅實,不久後就與康諾開始一段新戀情。看到這我不禁懷疑,梅黎安真能如此輕易原諒他?不會介意康諾曾經的背叛嗎?之所以不會,除了他們本質上的心靈契合,我認為另一個根本原因是同為「他者」的處境。

 

  兩人天生細敏的神經,使他們在茫茫人海中總是找不到心靈歸宿。但對彼此的理解,卻讓他們在這種私密空間裡擁有歸屬。這是他者的魅力與浪漫。然而,他們沒有因此就克服內心深層的困境,因此這段關係仍舊難以長久。

 

  階級困境和深層自卑

 

  康諾課餘時要打工支應生活,暑假前夕,他工作的餐廳因為景氣不好暫時關閉,忙著期末考的他沒時間找新工作,因此付不出房租,若他暑假想留在都柏林,只能借住在梅黎安的住處,但他卻始終無法開口。最後只好跟梅黎安說暑假他必須回家,她誤以為這是他要跟她分手,就這樣兩人又回到了原點。

 

  第一次看到這裡時,我實在無法理解康諾到底在糾結什麼?也為他對梅黎安的二度傷害感到憤怒,直到看了原著小說才了解他的心結與困境。康諾覺得提出一起住這個要求很像在跟她要錢,儘管他們從不談金錢的事,但每次想到媽媽在梅黎安家當清潔婦,他就無地自容。不對等的社經階級,讓他覺得自己是一個寄生在愛人眷顧下無力的弱勢者。

 

  我認為作者在這段呈現了一種對階級困境的獨到反思,康諾明顯不是一般印象中窮人家的孩子,他纖細敏感、涵養豐富又深受母親關愛,但即便如此,他自卑與自我否定的心魔仍是根植於階級。他對階級處境深感無力,卻一直無法面對,因而失去對自己和愛人坦承的能力。

 

  死亡驅力與自我毀滅

 

  相比康諾的自卑,梅黎安的自我厭惡更為嚴重。上大學後她很不喜歡回家,每次回去都會被哥哥欺負,媽媽也一如既往冷眼旁觀。跟康諾在一起是她唯一能感受到愛的時刻,然而他卻兩次都拋了棄她!

 

  在康諾的回憶中,暑假前跟梅黎安說自己要回家時,他說:「我猜妳可能會想跟別人交往?或者⋯⋯」她打斷:「也許吧~」…但康諾的話聽在梅黎安耳裡卻是:「我想,我們應該嘗試跟別人交往。」在康諾離開她家之後,梅黎安頓時被絕望吞噬。

 

  他們對彼此的誤會,反映出各自的自卑感。康諾之所以問梅黎安是不是想跟別人交往,是因為他對自己沒有信心,卻也因此讓梅黎安認為她被再度拋棄了。這一次對她的影響是毀滅性的,她徹底覺得自己不值得被愛了。

 

  不久後,梅黎安跟一直喜歡自己的傑米交往,傑米是富二代,十分驕傲且缺乏同理心。她的感情關係逐漸開始惡化,在和傑米的性愛中成為一個受虐者,梅黎安並沒有喜歡這樣,只是覺得當下心中的空洞覆蓋全身,忘記自己是誰,使她不用承擔意識到自身存在的痛苦。

 

  許久之後,梅黎安和康諾才知道當初彼此都沒有分手的意願,但卻各自已經有了交往對象,只能把遺憾留在心中。大二暑假,康諾和室友尼爾到歐陸旅行,梅黎安邀他們去她家族在義大利的別墅小住。此時她跟傑米的關係已經瀕臨崩解,因為康諾的來到更是徹底鬧翻。

 

  那晚她與康諾同床共枕。她對他說: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不能讓別人愛我?我覺得我從出生就不對勁。」

  「很多人愛你梅黎安,你的家人和朋友都愛你。」他下意識地說出口。

  「上次回家我哥說他希望我去死。」他沈默了,過了半晌才緩慢開口:「為什麼你從不告訴我這些?我們在一起這麼久妳隻字未提。」

  「可能我不想讓你覺得我是一個殘缺的人。你現在一定覺得我很殘破吧?」他眼淚直直流下,緊緊抱住她。

 

  後來梅黎安跟傑米分手,到瑞典留學一年,但她始終離不開受虐的性關係。她跟一個藝術家交往,他對她施加暴力,還要求她擺出各種赤裸的姿勢讓他拍照。此時的梅黎安,彷彿已經與自我分離,差點就掉入無可挽回的深淵,還好在最後一刻她拉回了自己!

 

  心理學家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曾提出「死亡驅力」(Death Drive)這個理論,大意是人本能中有一種自我毀滅的傾向,我認為梅黎安的內在狀態反映了這點,她心中一直存在兩種驅力:追求自主權和關心社會正義的積極傾向,與厭惡自己、渴望受人支配的毀滅傾向。感受不到愛,使她無意識中渴望放棄身而為人的尊嚴,經由虛無感來消解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

 

  影集中梅黎安是因為厭惡自己主動要求藝術家貶低她,最後關頭想到康諾在Email中堅定的說:妳不值得被這樣對待,她才下定決心終止這段關係。但在小說裡,當她被矇住眼綑綁起來,說自己不想要但對方還是繼續時,她聽到藝術家跟她說:「妳知道我愛妳,而我也知道妳愛我。」一陣驚恐竄起從身體蔓延心靈,她大喊:「放開我!不然我要報警了」。

 

  她始終記得自己對以關愛為名的暴力,有多麼憎惡!「他對她做出這麼可怕的事,卻相信這是出於愛,這真的有可能嗎?難道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墮落至此,愛竟然與暴力毫無區別?」(《正常人》246頁)這一刻從小對自主權與尊嚴的捍衛,終於再次甦醒。

 

  正常人抑或不完整的人?

 

  梅黎安回愛爾蘭後常跟康諾見面。這一年他們都過得很不好,康諾得了憂鬱症,開始看心理醫生,是因為跟梅黎安的聯絡才讓他撐下去。

 

  在康諾的房間,他們聊到彼此的孤獨,梅黎安問他:

  「大一我們在一起時,你會覺得孤單嗎?」

  「不覺得。你呢?」

  「我也是,有時會覺得沮喪,但不會孤單。」

  「說實話,那是我人生最棒的時光,我覺得在這之前好像都沒有真正快樂過。」

 

  兩人過去因為各種原因無法真正面對自己與彼此,如今時隔好幾年,終於能再次坦誠相待。在他們愛撫對方時,梅黎安出於過去經驗脫口問:「你會打我嗎?」康諾愣住:「不⋯我不想這樣,這感覺很怪,我是說⋯我不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他們停了下來。

 

  「你覺得我很怪?」她問;他回:「不,我不是這個意思」;但深沉的羞恥感卻已經滲入她體內:「我想我要離開了」她快速穿上衣服衝下樓,康諾追上去,但她搶在他靠近之前把門用力關上。再一次,她的自我厭惡到達頂點。

 

  回家後,喝醉的哥哥為了康諾和她起爭執,哥哥意外撞斷她鼻子,血流如柱的那瞬間梅黎安整個傻住,六神無主下,她只能聯絡康諾,他飛奔到她家帶她離開,此後她沒再回過那棟房子。

 

  康諾用可能一生都無法再更堅定的語氣對她說:無論如何他都愛她。他的人生是因為她才改變,若不是她,康諾不會申請三一學院、不會去讀被認為沒出路的英文系、更不可能意識到自己的疏離與自卑。只有跟她一起時他才是自己,他們都一樣,如今兩人終於走到一塊了。

 

  最後一個問題是:他們最終的歸屬,究竟是彼此還是自己?若這只是一個宣揚「愛勝過一切」的故事,答案一定是前者,但作者顯然並不這樣認為。在小說與影集的最後,康諾意外收到來自紐約文學研究所的入學通知,他原本不打算離開梅黎安,她卻堅定的對他說:「你應該去,這是你想要的,留在這是我的選擇。」

 

  聰明堅強如梅黎安,即使被蹂躪而破碎,在真正得到愛與支持後,她依舊明白人終究要學會獨立面對人生,不能因為任何人犧牲自己選擇的能力。他們還會不會攜手無人知曉,但至少這一刻,兩人終於不再是心靈上的他者,而是那個不完整卻真實的自己。他們因為理解到這點而可能完整。

 

  「Normal People」可以是自命不凡的精英對大眾的鄙視,也可以是正常人對他者的霸凌,這兩者只是同一個水平線上的兩端。然而《正常人》卻提供了第三種視角,它既不是平庸之輩的意思,也不是多數暴力的展現,而是這個複雜時代中所有孤寂的身影。回過頭來,又有多少人不是不完整卻渴求完整的孤獨心靈?只有能直面生命,我們才可能成為完整、自由而幸福的人!

 

 

書籍資訊

書名:《正常人》 Normal People

作者:莎莉‧魯尼(Sally Rooney)

出版:時報出版

日期: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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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集資訊

《正常人》(Normal People)─Hulu、BBC3,2020 [Catchpl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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