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是性愛大師:《避孕藥的誕生》(2014)

 

 在Cinemax熱門影集《尼克病院》中,一再出現因為自行墮胎而傷及內臟死亡的中下階層婦女,影集背景為1900年的紐約。

 

 

編譯|Mumu Dylan、Gerda

 

  幾乎整個二十世紀上半葉,女性懇求瑪格麗特‧桑格(Margaret Sanger)同一件事情:「務必告訴我祕方,」她們也在信裡寫道:「醫生們都是男的而且還沒有孩子,所以他們不會同情生病的可憐媽媽們。」但讓不想懷孕的人避孕的秘方,她並沒有。在桑格那個年代,醫學比起古埃及人用鱷魚糞便當作陰道內的塞子以及18世紀科學家卡薩諾瓦(Casanova)發明將半顆檸檬做成帽型放在子宮外避孕的方法已經有所改善,可惜改善不大。子宮帽品質很差而且通常使用不當。但如果使用保險套的話,決定權在男方,醫生會建議女性去睡在屋頂上以避免丈夫的進一步行動還比較有效。

 

  如同強納森‧艾格(Jonathan Eig)在《避孕藥的誕生》(The Birth of the Pill)書中寫的,所有桑格關於孕期間隔和女性自主的言論,在沒有有效避孕方法的情況下,都是白費:「這就像是她在教育飢餓的人們營養學,卻不給他們吃任何健康的食物一樣。」

 

卡薩諾瓦的檸檬子宮避孕帽就長這樣。原理是利用酸鹼值來創造對精子不利的環境。

 

  艾格的著作從1950年開始說起,桑格已經開始固定的將避孕藥分發給需要的人。桑格透過這群「勇敢叛逆且不合時宜的人們」,尋找秘密的解答,試圖駕馭一種簡單的事實,一種女性懷孕時就會自然發生狀況:停止排卵。當時和現在一樣,生物學上的問題早已大致解決,但很多問題存在於政治層面。相當棘手,現在仍是。

 

半個世紀的抵抗

 

  艾格出版的時機是幸運的,美國人正在同樣的戰場上爭取新的改變,一個從來沒有退燒的議題。但因為政治和法律因素,這比之前更受矚目。避孕藥的發明並受到政府核准是一回事,女性實際有辦法拿到藥卻是另一回事,特別是當這個國家擁有極其過時的醫療保健系統和高度扭曲的性別政治時。

 

1916年,瑪格麗特‧桑格開設了美國第一家節育診所,然而當時她並無力阻止女性懷孕。

 

  口服避孕藥的誕生歷史以及它帶來的社會劇變已經為人所熟知。成立計畫生育組織前身的桑格的一生也被完整記錄,包括2013年彼得‧巴格(Peter Bagge)出版的圖像小說《女人的反抗》(Woman Rebel)、1992出版愛倫‧雀斯勒的傳記《勇氣之女》(Woman of Valor)。而曾任華爾街日報記者的艾格,用生動詼諧的方式來敘述這段故事,型塑出四部喜劇主角:桑格、打破傳統的首席科學家格雷戈理‧平卡斯(Gregory Goodwin Pincus)、羅馬天主教內科醫生約翰‧洛克(John Rock)和這一切的幕後金主凱瑟琳‧麥考密克(Katharine McCormick)。

 

  雖說《避孕藥的誕生》與其說是女性主義宣傳手冊,不如說是庶民史,但艾格決定把重點放在這四個人,還是出於修正主義的政治考慮。當平卡斯在1967年過世後,刊登在紐約時報的訃聞第一行便寫著他是「節育藥丸的三個『父親』之一」,與洛克和張明覺(M. C. Chang)並列。艾格則提醒我們其實至少還有兩個「母親」(而可憐的張明覺則不常被提及)。

 

令藥物能夠研發成功的背後金主凱瑟琳‧麥考密克,她一生都未有子女。

 

  同樣的,至少在本書中,四個人的貢獻也不算是平等地被描述了。麥考密克的形象大部分奠定在她堅定措辭的信件和一個悲傷的故事:研讀生物學的她未能上醫學院,而是嫁給罹患遺傳性精神分裂症的富商之子;洛克參與的臨床試驗與他的天主教信仰相牴觸,並且對教會從未改變關於避孕藥的立場感到失望,因此不僅較晚出現在書中而且通常是被匆匆帶過。艾格暗示桑格是脾氣暴躁而且令人尷尬的。艾格那絕妙的首段句子描述:「她是一個熱愛性愛的老女人,花了四十年追求能讓這件事更好的方法。」遺憾的是,他還描述她一直是「慾火和好奇心纏身的性感紅髮女人」。

 

科學家中的牛仔?

 

  最重要的是,顯然艾格非常著迷於平卡斯,他描繪的平卡斯是一個在一群衣冠楚楚的科學家之中的牛仔,有著不修邊幅的頭髮、固執、喜愛輕率的嚇唬人,並擁有「如愛因斯坦一般的智商和玩牌老手的膽量」。由於他無禮的做事方式被哈佛大學解雇,因此平卡斯最初籌措研究資金是用挨家挨戶拜訪的方式,從「耐穿西褲」到「沃斯特烘焙公司」,並且將家人搬進精神病院來取得最大的研發效率。

 

桀驁不馴,醉心研究的科學家格雷戈理‧平卡斯。

 

  換句話說,他正是桑格所需要的人選。他熱切地接受了她的挑戰,找尋有效且能夠方便防止懷孕的方法。麥考密克和桑格的心願是將女性從生物學的宿命中解救出來,創造一個就像艾格描述的世界:「女性將不會跟母性劃上等號。」我們不確定平卡斯是否也認同這點,還是他只是對於反正統特別有興趣,但他對性傾向卻有決定性的現代觀點。在康乃爾讀大學的時候,他在信中對母親寫道:「性的衝動對我來說既不是低俗和有辱人格的事情,但也非什麼極為神聖不可侵犯的事。我比較認為它是本質上很普通、乾淨充滿活力的生物本能。」

 

  種種書中的細節顯示,一路走來平卡斯是心甘情願地便宜為他們做事,無視於外界的道德懷疑,主持藥物測試進行。有一次,波多黎各大學的女醫學生被告知她們必須報名參加臨床試驗,並且提供尿液和子宮頸抹片檢測,不然她們的會受到學業扣分的懲罰,但最後還是有超過一半的人退出了試驗。艾格不允許桑格與優生主義者結盟來擺脫困境,也不許利用馬爾薩斯理論來嚇唬以開發地區節制人口,儘管這樣可能有助於她達成婦女解放的目標。

  

缺乏論證

 

  這本書有著機敏的節奏和豐富的對話,但碰上政治議題就派不上用場了,尤其是涉及避孕藥以及之後的各種賀爾蒙療法對於女性生命的意義是什麼,更是如此。關於逐漸改變的社會風氣儘管篇幅極少,但還是差得難以忽視。

 

  當談到避孕藥的缺點時,艾格似乎並不認為他需要認真的證明那些不假思索但疑點重重的論證,就直接寫了:「節育提高了離婚、偷情、單親家庭、墮胎和色情刊物的盛行程度」,他同樣否定了桑格的願望,也就是「藥丸可能可以拯救婦女免於貧窮,並且遏止世界人口成長」,而輕蔑的說:「口服避孕藥在富裕階級的影響以及受歡迎程度遠超過於窮人,而且比起開發中國家,避孕藥更被廣泛用於已開發國家。」

 

作為節育先鋒,桑格曾在1914年挪用無產階級革命的聳動的口號鼓勵避孕:「沒有上帝,也沒有大師。」(No Gods, No Masters.)

 

 

  避孕不會是減少不平等的萬靈藥,而且永遠不可能是,即使子宮內避孕器在每個街角免費發送也做不到。但在過去數十年來,任何女性的進展,無不建立在女性可以控制生育的前提之下,她們終於做回了自己命運的主人。這基進的轉變甚至更加說明了避孕藥所要抵抗的對手,究竟有多古老與蠻橫。

 

  不管是把社會亂象怪罪在女人有太多自由,或者女人有太多好用的工具可以獲得自由,都是了無新意的論點。艾格提及桑格接受邁克・華勒斯(Mike Wallace)採訪時曾被問到這個問題:「美國的女人是否因為利用忽視家庭追求事業,來追隨像瑪格麗特‧桑格那樣指標性的女人,進而變得太過獨立呢?」那年是1957年。

 

 

延伸閱讀:《The New York Times

 

書籍資訊

書名:《避孕藥的誕生》 The Birth of the Pill: How Four Crusaders Reinvented Sex and Launched a Revolution

作者:強納森‧艾格(Jonathan Eig)

出版:W. W. Norton & Company

日期: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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