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沒有天堂會怎樣?

 

法國版畫家古斯塔夫·多雷為但丁《神曲》所繪製的天堂階梯。

 

  2010年美國最暢銷的基督教書籍《天使守護的男孩》(The Boy Who Came Back from Heaven),將遭到出版社下架。書中描述男孩艾力克斯.瑪拉基在六歲時遇到嚴重車禍全身癱瘓,從昏迷中醒來陳述自己「到過天堂」的「真人真事」。今年一月中旬,現年已經16歲的艾力克斯在公開信中承認,自己從未到過天堂。

 

  《天使守護的男孩》是由艾力克斯與父親凱文共同完成的作品。凱文是基督教福音教會心理治療師,靠著本書的版稅與演講收入大賺其錢。他與艾力克斯的母親貝絲早已離婚,且貝絲早先就在部落格上暗指造訪天堂根本就是謊言。

 

  對於無神論者來說,艾力克斯的公開信稱不上是什麼新聞,誰能證明世界上有天堂?然而書籍市場上的確有一種文類,叫做「天堂旅行」,內容大多都是作者自己或者幼小的子女經歷生死邊緣之後,宣稱見過天堂。「天堂旅行」書籍儘管內容難以稽證,但銷量驚人,還是引誘了不少出版商。

 

  艾力克斯並非因為不相信天堂而公布真相,相反地,癱瘓病苦的他是因為真誠相信上帝而出面說出實情,並且呼籲「希望大家多讀聖經」,不要輕易相信凡人寫下的事情。美國天體物理學者亞當‧法蘭克(Adam Frank)對於這個事件,倒是有自己的看法,他認為人性中潛藏著對於死後世界的深刻不安,才會對於這樣的事件特別敏感。

 

  天堂歸來的男孩表面上揭露的是人們很容易因為信仰而被不法之徒欺騙,但其實更深的意義上,人們是因為恐懼生命的終結以及短促,才去追尋簡單的解藥。法蘭克指出,天堂旅行書籍中鉅細靡遺描述的有翅膀的天使、莊嚴的建築,莫不是古老追求的現代版本──想像一個更好的來世。有鑑於此生的諸多折磨,不難想見幻想的衝動何來。而即便是傾向於不相信來世的人們,其實也能以同理心看待宣稱見證天堂的人們。畢竟我們當下就活在同一個充滿折磨的世界上。

 

  對於許多人來說,生命終結是極為可怕的事情。我們都活在自己愛恨的舞台中央,承擔著自己的勝敗,是如此真實的生存著。一切都會終結的恐懼,不可能輕易揮去。如同伍迪艾倫所說的:「生命充滿苦澀、孤寂與煎熬──但卻總是結束得太早。」

 

  法蘭克因此回憶他第一次意識到死亡的時刻。那是他九歲的時候,他的哥哥因為車禍身亡。當天下午,他還見到哥哥,隔著一塊田野向他揮手,但到了晚上哥哥就不在人世了。法蘭克那時已經培育出天文的興趣,這場影響他一生的悲劇,令他更加著迷於思索「存在」與「時間」。經過悲傷與自我質疑,他產生了一種想法:

 

  既然我不在乎出生前,數千年來自己的不存在,為何我要在乎死後數千年以上自己的不存在呢?

 

  換句話說,大部分的人都不在乎自己沒親眼見過歐洲黑暗時期,那麼如果我們不擔憂自己缺席希臘羅馬時代,為何我們要擔憂自己缺席未來?

 

  法蘭克表示,作為一個好戰的不可知論者,他總是公然挑戰意識與死亡的議題。但是與其說,這是一種科學立場,不如說這是一種直覺。不管宇宙究竟事實上是怎麼布局死亡以及死後的狀態的,他認為其實恐懼的反應都是毫無必要的。對於行將發生的不存在,我們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讓過去成為我們的嚮導。

 

 

圖片credit:

The Divine Comedy: Illustrations by Gustave Dor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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