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訊息】原始碼:給15年前的我

 

你被道路搖晃著,輕微的產生了一種靈魂出竅的錯覺。 

 

  就跟15年前的此刻一樣,你躺在床上。那時的你只會想著高一的第一次段考結束了,你覺得你做得不錯。你心裡很肯定了吧,既然是個男孩子就要往數理走,電機、資工,只要國立的能夠考上哪個都不錯。你的爸爸媽媽都很努力工作,他們很認真,很辛苦。他們很愛你,但是即使在這時,你就隱約知道,你的智識已經超越了他們。

 

  這真是個辛酸的想法。但你覺得日子會更好的,譬如,姊姊已經考上了大學,是學費便宜的師範學校,沒給家裡添什麼麻煩。你也會考上國立大學,總有一天你可以養家。你是這樣相信著的,所以即使辛酸也只有一點點。

 

  對的,兩年之後你真的去了新竹。那個夏天你知道自己填到了電機,爸媽好高興,開著車帶全家一起出去吃大餐。看著車窗外夜色,你被道路搖晃著,輕微的產生了一種靈魂出竅的錯覺,覺得這一切好像不是真的。你不是不高興,你只是覺得不真實。

 

  並不是因為之後長達十年的時間你都卡在了新竹。你不可能預測到這樣的狀況。但…事情就這樣自然而然的發生了。你在大學也做得不錯,於是又念了碩士。你很幸運研發替代役也在科學園區。役期結束以後,你還是在園區,只是換個公司。你每天加班到十一、二點,漸漸的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不是不開心,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曾經被許下,現在也已經實現的夢想,好像不屬於你。

 

  只有一個時候你真的不開心,當你知道你的哪個同學朋友出國去念書了,學位拿到了,回來做研究了。你心裡知道,你不是不能繼續念。但是你不想欠債,也不願意讓父母無止境的工作下去,儘管他們會願意的。如果你開口的話。

 

  但你不能開口。可能你心裡害怕,你的外語說得不好,你不是那麼容易適應新的生活,你不能承受隔絕,不覺得那是一種灑脫。又或者那都是你的藉口呢?你也沒有那麼喜歡繼續念書,其實你也不是不擅長你現在的工作。

 

  但是為什麼你卻覺得這樣的孤獨。

 

  跟15年前一樣,長大後的你躺在床上。但卻已經都知道未來的結局是如何。你沒有女友、沒有真正的休閒時間、每天上班加班、跟其他人沒有任何的不同,但你卻暗自覺得跟同事跟環境格格不入。為什麼?難道你忘記自己曾經發誓要當個最普通的成功者,所以你討厭了這個結局嗎?

 

  你躺在公司給你的宿舍的床上,覺得眼角有淚。但你不知道你哪一點委屈了。你從來沒有做過別的夢,連小時候志願都沒寫過太空人,為什麼現在你卻要哭?難道真的只是因為沒有女朋友?如果只是要女朋友,迄今為止的相親對象每個都是小家璧玉,為什麼你從來都不再跟她們約第二次?莫非你還期待有著命中註定的相遇,你期待有誰非常非常特別,特別到忽然讓你墜入無法招架的戀愛?

 

  你躺在這裡,想著要怎麼把這封無法寄出的信收尾。你覺得自己像是《啟動原始碼》裡面的主角,困在往復的輪迴裡。這種生活算是死了嗎?還是沒有?而你又有什麼話,要對15年前的自己說呢?

 

  「一切都會沒事的。不要害怕。

 

  這是其中一種可能的完成人生的路徑。

  去找到其他。也許吧。

 

 

(本文為【私人訊息】讀者投稿 )

 

 

圖片credit:

《啟動原始碼》(Source Code),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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