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魔鬼要他們這麼做的嗎？：《惡魔財經辭典》

2016/08/15 10:05

文｜傑森・茲威格

譯｜林錦慧

　　我們生活在現代版的「鍍金年代」，而閃閃發亮的是愚人的黃金。

　　全世界最大的銀行、券商等等金融機構肆無忌憚地冒險，造成股市、債市在2008 年雙雙崩盤，數百萬一般投資人賠掉數兆美元。在蒙地蟒蛇（Monty Python，英國喜劇團體）的電影《脫線一籮筐》（The Meaning of Life）當中，大胃王先生把一堆堆小山一般的食物猛塞進嘴裡，直到食道爆開，華爾街也如出一轍，不願適可而止，一再用不值錢的安全保證把價格虛假的房貸狂塞給自己和客戶，直到房價下跌，全世界數一數二的銀行頓時搖搖欲墜。

　　另一方面，儘管這場大崩盤肇因於金融界高層不負責任的政策和馬馬虎虎的監管，但他們仍然坐擁數十億美元的紅利、認股權等等激勵獎金，仍然坐享尊貴光環，顯然沒有一絲愧疚感。

　　自1987 年開始擔任財經記者至今，我並不認為華爾街是邪惡的（我用「華爾街」一詞來泛稱金融業）。沒錯，金融業有少數人蓄意詐騙大眾，不過，深究金融危機的起因，疏忽、自滿、過度自信所造成的危害更大於不誠實。這些年來，我在銀行、投資、金融行業結識的數千人，大多是誠實、勤奮、正派、慷慨、聰明的，他們如果看了這本書，想必也會自我嘲諷一番。

　　不過，就跟大多數人一樣，金融業的人擅長說理更勝於保持理性。即使他們明明是以自己的利益為優先，還是可以輕易把自己的行為合理化，說成是為了追求某個崇高的理想。只要欺騙自己、相信自己所作所為是對的，要欺騙他人就容易多了。物理學家理查‧費曼就曾經提出警言：「最容易欺騙的人是自己。」

　　投資人如果想成為投資夥伴而不是待宰羔羊，就必須精通華爾街用來隱藏資訊的話術。每一種行業都是一個防範外行人的陰謀集團，每個行業的行話，都是用來混淆、排除非我族類；把話顛倒著說並不是華爾街的專利，而是很多行話共同的特徵，就像喬治．歐威爾1949 年出版的小說《1984》裡頭的「真理部」（Ministry of Truth）一樣。

　　不過，很少有哪個行業的語言像金融業這麼需要徹底了解，因為，一旦你被華爾街的胡言亂語誘騙上當，買進錯誤投資，富裕退休生活的美夢就會煙消雲散。

　　因此，本書企圖將華爾街的複雜、不為人知、妄自尊大，萃取成為人人都能理解的精簡定義。也就是說，這本書是一本求生指南，幫助你在充滿敵意的蠻橫金融市場倖存。我曾經在獅子山共和國的計程車看到「天助自助者」這句話，非常適合送給想在這片蠻橫世界投資、但不了解成功機率有多少的人。若要自助，一定得先了解銀行員、股票經紀人、理財專員，譁眾取寵的常用話語以及冷僻的行話。

〉AAA adj. 3A等級的

一般念成「3A」，不過近年來念成「唉唉唉唉唉唉！」

AAA是標準普爾（Standard & Poor’s）、穆迪（Moody’s）、惠譽（Fitch）之類的評比機構給有價證券的評等，意指「最高品質」、「違約風險最低」。儘管如此，2007年到 2009 年有數千個AAA等級的有價證券，最後卻證明是品質最低或是違約風險最高的。2008年頭三季，有超過1萬1000個AAA等級房貸有價證券突然遭到大幅下修評等，其中許多證券的價格跌了七成或更多，導致投資人損失數千億美元。

〉baru n. 古巴比倫祭司

遠古時期美索不達米亞平原的祭司，專門研究祭品羊身上剛取出的肝臟或肺臟外形，以此預測未來。祭司根據一塊複雜精細的內臟模板來判讀，通常是泥土製的，上面刻劃了內臟表面數十種不同的徵兆（圖為大英博物館館藏）。祭司的預測如果未成真，想當然爾應該會把責任推給被殺死的羊。

＊現代版的美索不達米亞祭司，就是技術分析師（technical analyst）。

〉blue chip n. 藍籌股，績優股

最大型、最多人持有的股票。blue chip 一詞出自賭場，藍色的籌碼是賭場裡最高價的。

賭博用語延伸到華爾街，很理所當然，玩股票的人不是一向把買賣股票形容為「賭一把」（making a bet）嗎？行話常常帶有預言效果。「藍籌股」這個標籤大概在1929年股市大崩盤的3年前開始流行起來，一旦最保守的股票也被冠上賭場用語，市場崩盤就不遠了。

直到近幾年還被歸類為「藍籌股」的公司當中，Eastman Kodak（伊士曼柯達）、Enron（安隆能源）、Nortel（北電網路）、Sears（西爾斯百貨）、Wachovia（美聯銀行）、Washington Mutual（華盛頓互惠銀行）、WorldCom（世界通訊）最後都以破產告終。雖然有些藍籌股至今仍然保持尊貴的「皇家藍」（royal blue），但也有一些已經讓他們的股東賠得鼻「青」臉腫（black and blue）。

〉bonasus n. 卜那賽屎牛

卜那賽屎牛。

一種神祕動物，見於古代羅馬人的敘述，常常出現在中古世紀動物預言集。卜那賽屎牛近似公牛（bull），但頭上的角是往尾端內彎。羅馬自然學家老普林尼（Pliny the Elder, 23-79 A.D.）曾經寫道，卜那賽屎牛的角只有展示功能，沒有嚇阻掠奪者的效果，所以牠們一遇到威脅便會逃之夭夭。受到驚嚇時，卜那賽屎牛的屁股會噴出大量熱騰騰的屎。

　　等到下次股市崩盤的時候，各位就知道，那些自認是 bull（做多者）的投資人，到最後其實都是卜那賽屎牛，所以不要跟在他們的屁股後面太近。

〉broker adj. broke n. 掮客，經紀人

也做名詞用，意指「替人買賣股票、債券、共同基金等等資產的人」，而且委託人通常有種錯覺，以為 broker 進行買賣的時候不是瞎猜的。

很早以前，broker 有個定義是「兩方之間的協商人，密謀欺騙雙方」（a “negotiator between two parties who contrives to cheat both.”），出自英國辭典名家（lexicographer）山繆．詹森（Samuel Johnson）之言。

到了1440年，動詞 broche 是指「在酒桶上裝塞拴」，以便取酒，現在英語會說 broach the subject（開啟一個話題）就是跟這個意思有關。不久後，「賣酒的人」就被稱為 brocheor、brokeor、 brocour、brokour 或 brogger。brocheor 是站在客人和酒中間的人，負責控制圓木酒桶流出的酒量（很類似現在專門取用資金流的 broker）。在衛生不佳的年代，酒是少數可安全飲用的液體， brocheor 的角色不可或缺（薪水想必很高）。

也許因為同一個酒桶可以重複裝塞拴取，所以 brogger 就用來意指 agent（代理人，仲介商），即經常釋出或交易大量商品的人。到了1550年，有一份皇室宣言宣布，「除了 brogger，任何人不得重複買或賣同一件東西。」

16世紀晚期，這個字終於延伸到金融市場。1952年時，一位編年史家寫道：「倫敦有一種職業，稱為broking 或 brogging（隨你高興稱呼哪一個），相當忙碌，特別是要騙過法律，以利高利貸。」

brokerage（經紀業務，佣金）與那幾個跟「分配酒」有關的字根並未完全被遺忘，因為在17世紀到18世紀初那個瘋狂追逐財富的年代裡，很多人縱情於酒色。在《約翰王》（King John,1596年左右），莎士比亞將大宗商品形容為「this baw（老鴇）， this broker」。 broking 甚至是咒罵、強調語氣的字眼，近似 bloody（可惡的）或 blasted（該死的）。在 1592 年，有位作家用 like a broking varlet（像個該死的無賴）來咒罵人；1606 年還有一位作家寫道「I scorn that base, broking name.（我鄙視那個卑賤該死的名字）。」

＊如今，大家幾乎對 broker 這個字的起源一無所知。但是，這個形容某人取用（很可能是汲乾）他人財富的字根，投資人應該謹記在心才是。

〉data n. 原始資料

＊華爾街會拿來編造扭曲的東西，以利行銷之用。

〉dog n. 狗，狗股

華爾街動物園裡最討人厭的動物。dog是指老是不漲的股票，只聽得懂down（坐下，下跌）這個指令。股市裡每支dog一開始都很好玩，但是到最後管你是bull（牛市）還是 bear（熊市），它們都會反咬幾口。發明「如果需要朋友，就去養隻狗吧！」這句話的人，一定不熟悉華爾街的犬科動物。

〉execution n. 成交，處決

執行死刑把罪犯處決，亦指證券商成功執行客戶買賣下單。

＊證券商表示，雖然都是用 execution 這個字，但這兩個意思絕對沒有關聯。

〉fortune n. 財富，好運

這兩個意思都源自Fortuna，亦即反覆無常、難以安撫的羅馬女神富提娜，掌管「變化」。過去2000年來，這兩個字義不僅互通，而且根本就是一體的兩面。在大多數人的認知裡，財富（wealth）是好運（luck）的結果，而好運是財富的本質。因此，金錢是曇花一現，你的財富其實是富提娜女神借給你的，她隨時都能在無預警的情況下收回去。命運之輪（Wheel of Fortune）和生命圓圈（Circle of Life）並無二致。

幾世紀以來，命運／財富女神都被描繪成在旋轉一個輪子，而且通常站在一個球體或泡泡上頭，象徵她自身的不穩定。因此，每個人的生命、運氣、財富都是一場跟命運女神的周旋。每當她無聊或生氣時，就會把人從上方旋轉到下方，然後再轉回來。藝術家常常描繪她往左反方向旋轉她的大輪，一次轉四分之一，象徵她的想法常常會轉向邪惡（「左邊」的拉丁文為 sinista）。有時候命運之輪上會有一個國王抓著不放，在輪子往上轉時喊「我即將統治（I will reign）」，到最上方時喊「我統治了（I reign）」，向下轉時喊「我統治過(I reigned)」，到最下方時喊「我失去統治權（I have no reign）」。現代英語中的慣用語 come full circle（繞了一大圈又回到原地），就是從命運之輪而來的。

這幅9世紀西班牙圖畫描繪了富提娜女神轉動命運之輪，以及運勢的四個階段。

啟蒙時代開始崇尚個人心智的力量之後，人們似乎才開始認為財富是可以靠自己「創造」，而不是只能向一個善變的女神借來。甚至一直到1835年，當時全世界最有權勢的金融家納森．梅爾．羅斯柴爾德（Nathan Mayer Rothschild）都還會提到命運／財富女神的概念：「要創造龐大財富，需要膽大心細、謹慎，而一旦獲得財富，還需要再多十倍的智慧才能保住。」

工業革命獲得了一些東西，也失去了一些東西，這時人們終於不再相信幸運和財富是同一件事；白手創業（entrepreneurship）是可能的，傲慢（hubris）變成一種流行病，幾乎每個人都開始相信自己可以創造出財富。大家愈來愈不記得，沒有運氣不可能創造財富，也無法保住財富。

＊投資人若忘了這個深植於 fortune 字源的歷史教訓，就得自己親身領略一番才能學到教訓。在他們以為財富是永恆的、可以靠自身能力得來的時候，就將領悟到原來財富是多麼飄忽不定、難以掌握。

〉head and shoulders n. 頭肩頂

技術分析的一種線型，這種線型的股價走勢為「反彈上漲一點、下跌一點、上漲很多、下跌很多、上漲一點、下跌一點」。從這個線型可看出未來股價的走勢。

「頭肩頂走勢」的其中一種長相。